李轻鹞对于那个夜晚的记忆,同样是仓促、混乱、疼痛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骆怀铮去向思翎家后,她还拿过错题本看了看,看到有一题后面画着的小爱心,微微一笑。心想谁能想到骆学神还有这么娇羞的一面哦。她打算等他一会儿回来后,好好笑一笑他,并且严肃指出,爱心的一个角画得不够圆,亏他再难的几何题从来不丢分。
一节晚自习过去了,他还没回来。
向思翎的座位依然空着。
李轻鹞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第二节晚自习快要下课时,突然来了个老师,把讲台上的班主任叫了出去,两人说了几句,班主任整张脸都白了,连交代都没交代一句,匆匆走了。
这可是很不寻常的情况,教室里开始有些躁动。但马上高考了,也没人大声喧嚣,只是交头接耳。
李轻鹞心无旁骛,又刷完了一张卷子,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空座。
这时,坐在骆怀铮后面的马君鸿,拿笔捅了一下李轻鹞的后背,低声说:“铮哥怎么还没回来?”
李轻鹞:“我怎么知道?”
马君鸿就嘿嘿笑:“你要管他的啊,待会儿让他回来跪搓衣板。”
李轻鹞点头:“行,跪就跪,who怕who?”
马君鸿又装模作样叹气:“我很担心,将来铮哥夫纲不振啊。”
有人冲进了教室里,是另一个请假的同学,他去校外补习了,刚上完课回来晚自习。可这个同学一脸惊魂不定,眼睛却亮得吓人,大吼道:“杀人了!杀人了!”
全班一下子沸腾起来,大家大呼小叫,让他说清楚。
那同学却是跌跌撞撞往里走,说:“我刚才路过、路过兰心苑小区,警察都来了,说杀人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还在校门口,看到校长和咱们班主任,都急疯了,跑出去了!好多人在议论,说杀人的是保送清华的学生,可是……班长,那不是班长吗?”
说完,这同学的眼泪就流下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个人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是李轻鹞。
马君鸿第二个冲出去。
全班同学都炸了,然后更多的人跟着冲了出去。
很多人都开始哭,很多人都慌了,他们都不信,觉得一定是搞错了,骆怀铮怎么可能杀人?门口的保安看到一群学生冲出来,连忙拦住,但是冲在最前面的李轻鹞和马君鸿,来得太快,一下子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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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是李轻鹞十八岁那年,暗黑人生的开始。
李轻鹞跑在崎岖不平的路上,她也不信,完全不能相信。可某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地笼罩住她的心。
颠簸的视线逐渐模糊,她一边跑,一边哭。在李轻鹞从小到大顺畅自由的人生中,也许除了婴儿时期,从来没这么恐惧地哭泣过。
她跑到了兰心苑小区,很轻易就辨别出事发楼栋——那里停满了警车,围着很多人。她和马君鸿都来不及挤进去,只在人缝中,瞥见一个清瘦单薄的少年身影。他的脸朝下被警察按在警车上,双腕间手铐银光闪过。
李轻鹞突然歇斯底里大喊起来:“骆怀铮——骆怀铮——”
那本来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少年,仿佛触电般惊醒,开始剧烈挣扎,却被警察以更加狠厉的手法压制住,他哭喊着:“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李轻鹞、李轻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