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埋在纪雀的脖颈里，声音发嗡。
纪雀再次抬手，又落下。
“让我摸摸你的脸，好吗？”纪雀的声音愈发虚弱，“就像万年前那样，让我摸摸你的脸。”
越长夜身体一僵。
松开了怀抱，看向纪雀，“你……记起来了？”
“嗯。”纪雀应声，“记起来了。”
“那日，是我爬向你的。”她说着，轻轻笑了起来，“是我，先抱住你的。”
那日，神魔大战。
尸骨无存。
她和越长夜同日出生，出生之后，两人的母亲都加入了战场。
只剩下血淋淋的她在地上哭着到处爬。
那样末日的场景里，没有人管她。
只有刚出生的白虎陪着她，但白虎没有睁眼，她凭借本能朝着朝着战场爬去。
爬了不知多久，便听到哭声，同为婴儿的哭声。
那是一个暗黑的泥潭，小纪雀爬到泥潭边，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里面的嚎哭的婴儿。
然后，她爬进了泥潭，将小小的婴儿抱在了怀里。
这方泥潭，是魔王夫妻设下的阵，神族进不去。
但纪雀的身上，也有神主夫妻设下的护身印，魔族伤不了。
神魔大战日月无期，纪雀也在里面与越长夜一起长大。
她抱着她，背着她，哄着她。
越长夜第一个开口说的话，就是“姐姐”。
直到两人长大，当年的神主幻影站在了泥潭边。
神魔皆陨落。
神主夫妻和魔王夫妻战亡。
只剩下神主一缕魂，也只是为了守护纪雀长大。
神主的那缕魂幻化成的最后身影站在泥潭边，看着魔域泥潭里纪雀，也怔住了。
那时候越长夜正缠着纪雀，要抱抱。
两人抬头，也看到了泥潭边站着的神主。
神主怔愣许久，才对着小纪雀道，“元元，我是爹爹。”
“爹爹？”纪雀唤了一声，带着懵懂无知。
“爹爹！”越长夜也跟着唤了一声，甜甜的，糯糯的，笑眯眯的。
神主沉默。
“元元，出来。”神主蹲下身，朝着小纪雀伸出了手。
他只是一缕亡神的残魂，根本无法进入魔王夫妻鼎盛时候设下的深渊结界。
纪雀牵着越长夜，走向了泥潭边。
纪雀能走出去，越长夜却被困在了里面。
神主抱走了纪雀。
“姐姐！”越长夜想要跟着走出泥潭，却无法走出深渊。
小纪雀被抱着，挣扎大喊，“妹妹，我妹妹还在里面！！”
神主抬手，封印了纪雀所有的记忆。
小小的越长夜站在泥潭里，哭喊着，看着姐姐越来越远。
至此，两人不复相见。
直到万年后，无数异祟中，她救了她。
茫茫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她。
从前，纪雀一直不理解越长夜那近乎癫狂的爱意和亲近。
误以为是因为自己救了她所以才黏上了自己。
记忆苏醒，她才明白一切起源和因果。
可两人已经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
越长夜已经泣不成声，“姐姐，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说着，握住了纪雀一直试图抬起来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冰凉的脸颊蹭着纪雀掌心，“就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
“我求求你了。”
泪水打在纪雀脸上，纪雀没有说话。
看着她，抚摸着的掌心慢慢移到了越长夜的眉心。
一个印记从掌心没入她的眉心。
诛魔印深深打在了越长夜魔魂里。
越长夜僵住。
魔魂被印记拉困住，身后一声虎啸，白虎猛扑上前，带着弑杀的气息撕扯了越长夜神魂。
越长夜的武器是诛雀剑，纪雀的武器，是澜予。
越长夜将纪雀抱紧。
“我知道，你明明能躲开我的攻击。”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让我心疼你靠近你。”
“我也知道，你会杀我。”
虚弱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喃喃，“可若是没有你，我也不想活。”
你不在，我不独活。
“姐姐，我们一起死。”
一滴血泪滑入纪雀的脖颈。
她紧紧抱着。
纪雀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抱住她。
“好。”她应声。
这一次，她真的将纪雀的身体抱着融进了骨血。
直到神魂一起消散。
身体也一起消散。
她们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过彼此，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如今，她们都做到了。
黯淡的天幕散去，天空的裂缝里露出了曦光。
没有人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有彼此，知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