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那“宋衔青”藏在皮下的真容,就是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孔了。
比起原先的宋衔青,他真正的五官更加阴柔精致。或许是遮盖面具久了,他的皮肤也白得不像话,活像个死人。
只是,大约是长期易容的缘故,他脸上零散布着许多块红斑,乍看有些可怖。
在他的右脸上,还刺了一个醒目鲜红的“杀”字!
枣儿等人算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见他卸去伪装也不意外。
但她们却没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脸上竟然还刺了字。
那是本朝犯了罪后,才会被判处的黥刑。
而这个杀字,说明他手上沾过血!
枣儿她们的反应都是如此。
一旁,栓子娘和荷花她们这群还不知内情的人,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冲击了心灵。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久久没人能说出话来。
倒是有几个孩子被他那换脸的戏码给吓到了,埋头在大人身上,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宋衔青”见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
他的声音也慢慢脱了伪装,变得低哑不少。
“我本名为钟肆,有许多人也叫我螽斯。”
听到这两个字,大牛和刘二山猛地回神。
大牛忍不住脱口道:“你,你是螽伯?不对,螽伯那张脸,也是你伪装出来的!”
钟肆闻言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不错,但那次不是有心的,而是我平日里就习惯以假面示人。”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脸上被刺了字。在外行走时,不遮住的话,去哪都会引人注目。”
“既然说到这里,我便先从我自己的事讲起吧……”
钟肆生于南地一小县城的清贫人家。
他本来并不姓钟,而是跟着爹姓,名字也很敷衍,叫作王四。
打王四记事起,家里就只有他娘一人忙前忙后,靠着给人浆洗缝补,艰难将他养大。
而他爹则是个该死的赌鬼,每次出现,就只有问家里要钱一件事,总能搅得家里不得安生。
在他八岁那年,他娘被爹卖给了城里的富户。
当然,名义上好听,并不是卖,而是典妻。实际就是彻底卖到了那人的家里。
王四也被一起带去府中,当了那富户儿子的玩伴,实则却比小厮还不如,每日任其打骂。
日子很是艰难。
但娘俩还活着,还能见着面,也算勉强能撑下去。
后来,王四无意中听说了,自己那个赌鬼亲爹被人打断了腿脚,横死街头。
心中顿觉快意无比。
他以为,是上天终于开眼了,看她们娘俩吃了这么多苦,给了那人一个报应,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也会慢慢舒服些。
可惜,生活并不如他所愿。
王四渐渐发现,自己能见到娘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某天猝不及防地,他娘就叫那富户给磋磨死了,像烂泥一样丢到了乱葬岗。
若不是有个好心的丫头告知他,他甚至不会知道这件事。
也是从那丫头口里,王四才得知,那富户背地里竟有见不得人的阴毒嗜好。
他娘以前愣是一点没在他跟前漏过啊!
娘都没了,富户家就打算把王四也处理掉,但却让他侥幸逃走了。
王四很快跑到了另一个县城里,混入了乞丐堆中。又给自己改了母姓,彻底成了钟四。
他从几个乞丐那里学了不少乞讨的手艺,还机缘巧合下学了几样杂技,然后就慢慢长到了十三岁。
手上的厚茧,也都是杂技练出来的。
钟四的样貌张开了,和以前判若两人。
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又回到了出生的地方,想要找那富户寻仇。
恰巧城里最近兴起了杂技表演,钟四也会,便靠着讨巧的性子,以及漂亮的容貌打出了一些名堂。
很快就被那富商邀进了府中。
筹谋许久的钟四,在甩飞刀的途中,一刀飞进了那富商的脖子里,一刀则飞进了他儿子的脑袋里,让俩人当场毙命。
他报完仇后,险些被那富户夫人指挥的家丁围住打死。
后来趁乱好不容易跑了出去,却又被人捉住,扭送去县衙,刺黥刑后暂时关了起来。
本来,县衙经过商讨,又听了富户遗孀的控诉,觉得钟四行凶的手段恶劣,造成影响颇大,要判他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