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安无雪想的却是其他:“你是心魔复发了吗?”
谢折风此刻脸色惨白,双眸幽深,神情戚戚,嗓音更是沙哑,确实像是先前心魔发作过一般。
他知安无雪关心的是北冥局势,顺势说:“是,但发作不严重,眼下已经无碍。……不会影响破阵。”
安无雪不再多说,转身踏入下一道阵门。
谢折风落寞地盯着安无雪的背影,直至四方只余下他一人。
他稍稍闭目,心念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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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远方。
落月峰,葬霜海之上。
一阵清风送过,门前守着的弟子打了个盹,被凉意吹醒,猛地一惊。
弟子赶忙环顾四周,左右查看,却未见任何来客。
“……为什么感觉有人路过?我做梦了?”弟子困惑着站回原地。
无人发现,霜海正中,松林中央,出寒仙尊的本体与出寒剑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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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叶阵中。
安无雪走出阵门,再度站在了又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北冥剑下。
这新的一间幻境中,北冥剑阵完整,北冥剑顶天立地,剑阵外送来繁华盛世之音,时间多半是在他陨落之后到他在宿雪身体中醒来之间的千年里。
他无声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等了片刻,才见谢折风最后出现。
安无雪轻轻皱眉,还未询问,谢折风便自行交代道:“我如今内伤暂愈,恐生事端,感召本命剑归来。”
裴千和姜轻在旁,此言模糊,安无雪却听明白了。
谢折风先前化身行走,是怕心魔失控,长生仙灵力殃及一方,如今既然心魔暂缓,便可唤回本体与出寒剑候在北冥外。
他点头:“也好。”
他正想问裴千此间幻境是何情况,却见裴千脸色也不太好看,神情涣涣,似是有些不适。
“裴道友?你怎么了?”
“嗯?啊……”裴千回过神来,摆摆手,“我只是有些……哎算了,我确实有点什么,但不用管我。我从前在这阵里困了太久,几个生死门走下来有些恍神,还是姜先生来看看情况吧。”
安无雪闻言,不再多问。
入阵之后他便觉得裴千对此阵格外熟悉,幻境中的上官了了也曾说过“曲家的裴千”一言,姜轻先前还稍稍提及过一嘴此阵是几百年前曲家的一个天才所创……
两界四海广阔,各人都有各人的因果,他见得多,自己也因果缠身不得而出,自然明白。
这边谢折风也神色怅怅,那边裴千略有不适,姜轻也刚被人追杀重伤未愈,话也不多。
他们分明有四人,气氛却寂静得很。
无人开口,姜轻在沉寂中,小心翼翼地展开神识探查了一番,才开口道:“死门。”
“但我神识稍稍探出剑阵,凡人长街和屋舍模样十分眼熟,但并不是我入北冥修行之时,应当更早——五六百年前。”
五六百年前,仙祸终了许久,两界清平,谢折风还在闭关,四海无事,北冥也风平浪静。
上官了了多半会在第一城中镇守。
安无雪便说:“虽说五六百年前的北冥没有魔修,但我们还是兵分两路吧,这样找人快一些。”
“师——”
谢折风险些脱口而出。
他赶忙刹住话语,凉凉地看了姜轻一眼,转而道:“这个时间点,姜轻还不在北冥,反倒是我更了解当时的北冥一些。宿雪和姜轻对那时的北冥不熟,一道寻人只会事倍功半。”
此言有理,安无雪沉思。
其实他把自己和谢折风分开,倒不是真的多么在意和谢折风多相处这么一时半刻——既然都答应这人留下探查北冥祸事了,他怎么会扭捏这等小事?
他之所以要同姜轻一道,主要之因,其实是不放心裴千和姜轻。不管怎么样这两人都是北冥人,只要是北冥的渡劫期修士,都有可能同北冥祸事的背后之人有关,他和谢折风一人看着一个比较合适。
他思虑间,姜轻以为他在为难,说:“宿雪,我一直和你一道,谢道友毕竟是你的同门,和你分开他会担心,若是因为我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就不好了,这一回还是我和小裴一起吧。”
他此言分明是顺着谢折风的意思,可谢折风还是神色一沉,完全没有理会姜轻之言,只是看着安无雪,好商好量般说:“我全听宿雪的。”
裴千适时道:“几位,这是死门,不是生门——我们稍微走错一步或者引起此间局中人警惕,死门便会演变出千万种杀机。若是如此,别说寻上官城主,就是破出死门都很麻烦。
“观叶阵千变万化,错过这一间幻境,还不知要走多少次生死门才能再走到一处极有可能找到上官城主的时间点,我们这一次在找到上官城主前,还是小心行事,不要分开为好。”
——半个时辰后。
四人纷纷换上普通修者的行装,将外露的修为压至在第一城不算起眼的大成期,悄悄溜出了北冥剑阵,入了此间幻境。
仙祸终了的几百年后,传承保留完整的北冥迅速恢复生机,第一城尤为繁盛。
安无雪等人行在凡世人流中,还看到长街旁的戏台之上,凡人在演上官了了少时大义灭亲助南鹤追杀北冥仙君的戏曲。
裴千极为轻车熟路地入了茶楼,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在那嗑瓜子吃花生待了一刻,同来往的不认识的修士都说上了几句话,便手中抛着花生窜回他们身边,说:“有点难办的是,我大概知道具体的时间点了,这是在五百二十年前——这时候我还在第一城,我可别撞见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