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搭在横木上动了?动, 林惊雨骤然惊醒,四周是一片漆黑,浪花拍打她?的手臂, 身子起起伏伏趴在一根浮木上,才免于溺死。
雨不?停下?,密密麻麻砸在身上, 又冷又痛。
忽然天空一道闪电劈开漆黑夜色, 亮如白昼, 声炸裂惊耳。
林惊雨借着闪电光, 看见远处有座山,亦是岸。
强大?的求生意志使虚弱的身体爆发出蛮力, 她?伸手不?停划水, 终于划到了?岸。
她?大?口喘着气,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岸,摇摇晃晃站起望向?四周, 地?上散布着被浪花冲上岸的船只残骸, 残骸之中一颗东西闪闪发亮引人注目, 林惊雨记得, 这是造船工匠镶在船上楼阁顶部的南海夜明?珠, 珍贵无比。
而在此刻,实乃夜中好物。
林惊雨咬了?咬牙,提起湿漉漉沉重的裙摆,往那颗在夜色之中闪闪发光的珠子走去?。
临近之时?, 林惊雨欣喜一笑。
却在下?一刻, 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整个人狠狠往前栽去?。
剧烈的疼痛传来,她?暗叹今日倒了?八辈子霉, 死里?逃生又挨一摔跤,简直祸事不?断。
好在夜明?珠也因方才?的动静掉在地?上,滚落在她?手边,她?本还担忧能不?能够到那颗夜明?珠,现在送到她?手边,也算老天弥补了?她?。
林惊雨爬起身,又是一道惊雷,刹那间,她?看见绊她?之物竟是一条腿,以及那人半条手臂鲜血淋漓,于电闪雷鸣下?,血红一片瘆人至极。
饶是一向?稳重的她?,也不?免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她?慌忙踹开那具“尸体”
许是踹狠了?,那具“尸体”痛得呻吟了?一个“嗯。”。
那声音耳熟,又是一道闪电,她?注意到他穿的衣袍今日在一个人身上瞧见过?。
林惊雨捧起夜明?珠,缓缓靠近,她?颤抖地?伸手将那人扳过?来,与此同时?在一条蟒蛇般蜿蜒的闪电炸裂,惨白地?照在男人苍白如死尸的面庞。
“萧沂?”
林惊雨不?可思议张口,她?推了?推他,他已无半点反应,她?颤抖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气了??
他方才?不?是叫了?一声?
莫不?是她?踹狠了?,原本卡在气管里?的水进了?肺部。
又或者是,他本就死了?,方才?是幻觉?是鬼?
她?摸上他的脉搏,好在虽微弱却是跳动的,他还活着,但没?了?气息下?一刻或许就是死期。
林惊雨连忙按压他的胸口,而后俯下?身,低头掐着他的脸含住口渡气,如此反复。
她?按着他的胸口,“萧沂,你别是想让我当寡妇。”
最后一次时?,底下?的人猛然一咳嗽,咳出卡在喉间的水,他虚弱道。
“抗过?了?刺客和溺水……却差点没?抗过?你的一脚……”
他惨白的唇扬了?扬,“原来,你才?是我的克星。”
林惊雨筋疲力尽捶了?下?他的胸膛,“克死殿下?算了?。”
萧沂捂着肩膀拧着眉头吃力爬起,他望向?四周,“这里?有残骸……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不?然真死这里?了?……你也得陪我死。”
林惊雨道:“休想。”
*
雨下?得越来越大?,二人沿江往上游走,四周的树枝如恶鬼招着爪子,闪电下?每走一步爪子伸得更?近。
她?指腹被江水以及此刻的雨水,泡发得没?了?指纹,褶皱泛白。
本是一道走的,谁知萧沂走了?几步就撑不?住。
林惊雨问,“殿下?可还好?”
萧沂捂着肩摇头,“无碍。”
过?了?会,男人要倒地?。
林惊雨赶忙扶住他,望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蹙眉叹了?口气。
雨夜,林惊雨的双腿虚弱无力,肩上的人越发滚烫,他半条手臂,血水被雨水冲淡,转瞬又愈浓,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在林惊雨的裙摆。
林惊雨低头,望着触目惊心的一道道血迹,她?眉心微动,这样下?去?不?行,萧沂失血过?多,又因伤口发炎而发烧。
她?能察觉出他的气息逐渐微弱。
他要死了?。
雨势渐大?,地?上坑坑洼洼,泥泞不?堪,林惊雨的脚陷入泥地?,她?的脚走得早无知觉,身上的人因昏迷愈发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会累垮她?的。
一个自私的念头,浮现在林惊雨脑海。
反正?他要死了?,不?如扔了?他。
她?扛着他走了?这么久,已是仁至义尽。
若不?扛着他,她?能走更?远,更?快。
这四周可能有野兽,可能有追杀的刺客,可能拖着他走,就能累死在这泥地?。
罢了?,再走一会。
就一会。
可走了?很久,她?体力不?支连着萧沂倒地?,天旋地?转,溅起泥水,两个人皆狼狈不?堪。
不?一会泥泞的土地?沾染上鲜血,点墨似的向?四周渲染开来,林惊雨便躺在上面,白皙如瓷器的脖子溅了?几点泥点子,以及他的鲜血,转瞬又被雨水冲刷。
雨水坠落不?断拍打他们的脸颊,又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