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宁难得对温赐感到愧疚,虽然只有一点,不多。
她把他扶上床,顺便熬了几碗药。
随后药碗挨个放在床侧柜子上,韶宁嘱咐道:“这是你往后三天的药,冷了自己用灵力热一下,就可以喝了。”
严格意义上说,他不是喝药,而是通过灵力将药吸收。
温赐:“......谢谢。”
“一天三碗,不可以多喝。如果喝着馊了,就叫我。”
温赐:“......哦。”
不孝弟子欺我老无力。
韶宁想了想,放了几颗蜜饯在旁边,“觉得苦就看看蜜饯,望蜜饯止苦。”
温赐:“......”
有点尊师重道,但是不多。
她把带血的衣袍捡起来,“你那些心腹和弟子呢?”
温赐让她随手把衣服烧了,看起来他并不想把受伤一事公之于众。
“有一个被长鱼沅杀了。”
他最近真是诸事不顺,人死无对证,长鱼沅给的回复是明光宫长老与邪修同伙,为了复活商陆而死。
至于弟子,算上韶宁,他座下十二个弟子,大部分性子刚正,不知道温赐的德行。他只能暗地里利用。
“听说你的大师兄在满天下找我,想必是为了商陆一事。他性子钝,做事一板一眼,平生最是嫉恶如仇。”
温赐在大部分世人眼中,都是个仙风道骨,心怀苍生的圣人。他表面功夫做得很不错。
那日在忘川红台镜遇见的修士,应该就是温赐口中她的大师兄。
韶宁把他的面具和剑放在一边,“那你现在是真的很危险,做的恶事曝光后还会被弟子捅刀子。”
“不是还有帝姬嘛。”
温赐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见韶宁要走了,用灵力攥着她道袍,“天色还早,陪我聊会。”
韶宁干脆坐在床侧,“我必须去承平宗吗?”
“你去和承平宗陈留长老商量,交换生大部分都去他那当弟子,”温赐歪头想了想,“他还是江迢遥的师尊。”
......
韶宁踏出正殿时,日落西沉。
她没着急进屋,而是坐在石凳上瞧夕阳,在悬夜海下不能看见这样美的夕阳,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是商陆。
他腰间别着双刀,迎着韶宁的目光走到院中,“我练会刀。”
他知道那日韶宁在深渊见着那人是魏枕玉。
商陆用黑绸蒙眼,笔直修长的长刀出刀鞘,刃锋划破似血残阳。
多年前他走下相旖山后,混混沌沌不知要去何方。他只有一个执念,就是为韶宁复仇,衍生出的另一个想法,那就是手刃魏枕玉。
当时他还没有有关善与恶的价值观,只知道他一定要杀了魏枕玉,以血偿债。
起初他不了解事情的全过程,不久后他从口口相传中知道了,魏枕玉误杀韶宁,她是为了给燕执夷挡箭。
他知道了何谓善,何谓恶,何谓咎由自取,何谓飞蛾扑火。
那又怎样?
商陆的唯一想法是,魏枕玉和燕执夷都该死。
所有人都该死,包括罪行罄竹难书的他,但是韶宁不行。
手中寒刃翻转,随风而落的树叶被切成碎片,零零散散落到地面,被碾碎成泥,一如他破败的前半生。
商陆生于凡间一个穷苦的家庭,幼时觉醒了冰灵根,乡里认为他是异类,本来是要被烧死祭天的。
后头一个邪修找上他父母,用几两碎银把他买走,于是他寄托一条命的地方成了鬼垩楼。
当时的鬼垩楼还不是天底下最大的邪修组织,只是几十个邪修聚在一处做些不入流的交易的地方。
鬼垩楼不会养闲人,买他是想在楼里训练些日子,然后卖去宗门或是给世家大族做死士。
在当时的背景下,底层修士日子难捱,压抑与望不到头的绝望快要把人折磨到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