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在里侧,魏祁睡在外侧,最初两人都平躺着,后来他往那边侧身睡去,她便也侧了过来,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睡着了,她能听见男人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但自己却睡不着。
这一夜,推迟了两夜,终究是来了。
她不再是姑娘,真正的成了一个妇人,魏祁的妻子。
所有的少女梦,所有对未来的期冀,都在这一刻消失,从此她的命运不会有任何的意外,身旁的人是她一辈子的男人,她会在他的后院过一生。
如果运气好,也许年底前她就能怀孕,再运气好,会平安生下他的儿女,在那之后,她会一心抚育儿女,也许会在那前后给他找个自己过了眼的姨娘,也许也不……因为他似乎不是个好女色的人,总之那时候再看,总之……她终于也变成了个无趣又不起眼的妇人,和许许多多的少女一样。
不知不觉,她半夜没睡着,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湿了眼眶。
可她明明早已接受,明明不会伤心的,也许不是伤心,只是怅然。
一种,一眼能望到头,人生似死水的怅然与失落。
第二日一早魏祁出门,宋胭也去向婆婆请安。
请完安,回来坐在屋中发了会儿呆,抽空睡了一会儿,到下午,秋月劝她,今日太阳好,让她去外面转转。
宋胭在屋中坐得也蔫蔫的,听了这建议,去了花园中。
国公府前面为厅堂、住宅,分了东西两院,后面为花园,是东西两院一起的。
花园很大,里面修得大气而敞亮,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园中许多花都盛开着。
宋胭转了一会儿,听到一阵娇欢的少女笑声,绕过假山一看,是曦姐儿在荡秋千。
那秋千系在两棵紫玉兰间,此时紫玉兰开得正盛,黄衣的少女和紫色的花瓣,交相辉映,比春光还美。
宋胭不由站在旁边看,过了一会儿,便听一人道:“喂,你好了没有,我都等很久了!”
一听这话,宋胭才注意到后边不远处,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他这话是朝曦姐儿说的,显然说的就是那秋千。
曦姐儿轻哼一声,没理他。
男孩上前几步,到了秋千前面,正色道:“魏曦,你不能霸着一个人玩,我都等大半个时辰了。”
“你乐意等你等啊,我先来的,还没玩够呢!”曦姐儿回道。
男孩被她气到了,站在旁边欲言又止,脸上满是不服。显然他觉得不管谁先来的,玩大半个时辰也该下来了。
宋胭看着男孩的样子,猜测他是哪房的人,但之前没见过,一时半会儿倒猜不到。
两人身边都没有大人在,这场矛盾就这么发酵着。
片刻,男孩忍不住了,又说:“秋千是大家的,应该轮流玩。”
“那也是我先轮完了才到你!”曦姐儿回。
男孩不服气道:“你霸道,不讲道理!”
“我霸道?我自己抢的秋千,哪里霸道了?你想玩下次赶早啊!”
“上次我比你早,我玩了一会儿就下来了!”
“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你爹上次犯宵禁还是我爹摆平的呢,不过是个庶出的,不知好歹!”曦姐儿轻嗤道。
男孩被说得涨红了脸,“你”了半天,竟没法回她。
一旁的宋胭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大概是觉得魏祁是个宽厚的人,又大概是昨夜圆了房,让她认清自己真正成了魏祁的妻子,这一刻她思虑了片刻,终究是走上前道:“曦姐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庶出嫡出都是国公府的孩子,你霸着秋千不让也就罢了,还要说出这等刻薄话来奚落弟弟,哪里像个国公府的小姐?”
曦姐儿哈哈大笑,“他才不是我弟弟呢,他是你弟弟,人都认不全,还管起我来了!”
宋胭看看男孩,倒确实没想到男孩是魏祁这一辈的,自己认错了辈分,顿了顿她才又道:“不管我认不认得全,我也是你母亲。”
曦姐儿嗤笑:“什么母亲,我母亲是郭家小姐,是我爹的元配大夫人,你才不是我母亲!”
“我现在是你爹的夫人,就是你母亲。”宋胭回答。
曦姐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
宋胭道:“他既是你爹的弟弟,那便是你长辈,你这样更加不对。你下来,把秋千让给他玩,再向他道歉,刚才说话无礼。”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曦姐儿讥讽,仍在上面坐着。
如此僵持了片刻,宋胭也不好伸手去拉她,正想着是不是安慰面前这男孩,只见曦姐儿望向后面,似乎有人过来,宋胭也回头,便见个妈妈走过来。
那妈妈穿得体面,头上还戴着银簪,见了宋胭,笑道:“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大小姐,老远我便看见这儿站着个仙女般的人儿,走近了看,才知是大奶奶,这新娘子就是与旁人不同,比花儿还娇。”
说完她自报身份道:“我是二太太旁边的打杂的,姓花,这几日跟着太太在西院帮忙,也没空拜见大奶奶。”
宋胭这才知她的身份,难怪气度不凡,又能说会道,原来是当家主母旁边的管事妈妈。
国公府东院这边,她婆婆算是老大,但因身体不大好,人也少精力,便没主持家事,由二太太,也就是魏祁的二婶母掌着中馈,宋胭出嫁前家中就帮她打听过,这二太太是个能干的人物,年纪轻轻就打理着偌大的国公府,做事井井有条,人人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