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吃完饭,景和堂那边就来了人,送了一大摞新春贺帖过来,还有下人写好的礼单,都是一上午别人送来的。
正月前几日都是出门拜年,以致拜年的人都会扑空,所以大家都习惯了,来人了,放上贺帖或赠礼,就表示来过来了,魏祁在后院,下人也和别人说他出门了就行。
等她用完饭,魏祁正好醒了,她将那一摞贺帖给他。
他也吃了些,问她要不要出去看杂戏。
宋胭摇头:“不太想。”
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困顿,睡到现在起来,外面都是积雪,天又冷,她不想动。
魏祁便也坐下了,叫人从景和堂拿了一堆空白贺帖来,开始挑拣,挑出来的自己写,剩下便是无所谓的,交给下边的书办去写。
宋胭让他不必另磨墨了,就用自己这边的,两人便一起埋头写字,房中燃着碳火,点着淡淡的茉莉薰香,安静得仿佛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没一会儿,砚台里墨不多了,她没叫人来,自己放下笔,在砚台中加了些水,一手执墨锭,一手捏起自己的袖子,轻轻研起墨来。
研了片刻,抬眼一看,却见魏祁抬着笔没动,正静静看着自己。
她以为他是等墨,回道:“一会儿就好。”
他将笔放下,温声道:“不着急。”
此刻魏祁在心中后悔,自己的画作很一般,丹青更是没碰过。
方才那一抬眼,看见她研墨,微偏着头,将光洁的额头对着他,目光清澈而专注,看着下方的砚台,一双皓腕柔和,秀美,伴着墨香与室中暖意,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让人一瞬间就明白了书上所谓“红袖添香”的意趣。
他后悔自己不擅丹青,便是失落于无法将方才那一眼永远留存。
宋胭又加了两回水,最后看看墨色,移开墨锭道:“好了。”
磨好墨,她继续去看礼单,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叹息道:“这不知是谁写的字,这么小,还潦草。”
魏祁看出她是看累了,伸手道:“给我看看。”
宋胭将册子给他。
他翻看着,说道:“要不然我帮你拟礼单,你帮我写贺帖?”
“我们的字差远了,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夫人亲手写的贺帖,也不亏他们。”他说着就将几张贺帖递过去。
宋胭一笑,看看自己拟的礼单,又看看他写的贺帖,她的是很秀气工整的小楷,而他字比她大许多,端庄稳健,带着行草,有点似颜真卿的笔法。
她看多了那礼单,确实想换换,所以便执笔替他写起贺帖。
写了一会儿抬眼,就见他已经替她写了好几行。
她想起这单子最后要拿去给二婶看的,二婶知道她这边几个人,一般能替她执笔的就只有秋月,秋月的字只能算工整,有时还有错字,二太太认识,除了她就没别人了,这又是这么明显的男人的字,估计一下就能猜到是他写的。
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写了一阵,又换回来,没一会儿宋胭做好了,拿着册子去二太太那里,等回来天已经暗下来。
魏祁在房中看书,正月初一,两人就这么在屋里待了一天。
到第二天,一早太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着雪光,有一种温暖的明亮。
今日无风,天也没那么冷,宋胭看着院中,朝魏祁道:“我想去集市看看,可以吗?”
从腊月到正月十八,都是京城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比平常庙会还热闹,平时看不见的东西,这时节准有,平时买不到的货,也只有这时节有。
魏祁笑:“怎么不可以?”
“那我去约三弟妹。”宋胭说。
魏祁想了想,回:“要不然我陪你?”
宋胭意外:“你有空?”
“自然有。”魏祁道。他原本没准备今日再闲散度过,但他太想和她一起做点什么,想让她开心些,所以略作犹豫就决定陪她一起去。
宋胭便尽早用完了早饭,打扮得窈窕鲜亮,与魏祁一起乘牛车出门了。
地上积雪扫了一些,但仍不好走,牛车本就慢,此时走得更慢。
没一会儿,魏祁就叫车停下,让后面小厮去路过的一个书摊上买了本书回来,坐在车厢内随意翻着。
宋胭见了他,便猜出他是嫌牛车慢。
京中大多数妇人出行都是坐牛车,因为牛车比马车稳,马车更快,但快了就会很颠簸,牛车或马车,只在乎取舍,显然魏祁就是那个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牛车上的。
或许,出来这么一趟也会让他觉得浪费时间呢?
从除夕,到今天,她能感觉到他也尽量在维系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哪怕会委屈自己一些。
她坐到他身旁,抱住他,靠在了他肩头。
魏祁转过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上次我母亲过来,说让我找大夫看看,或是去庙里拜拜,我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