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会死的,你靠近我会死的。”
她却一阵风似的来到他面前,蹲下来认真地问他:“我为什么会死呢?”
为什么?他们的一切便是从这些“为什么”而开始的。
白驹过隙七十多年,直至今日这孽缘仍然还在继续。
谎崖上的争执终于告一段落,唯有水声与嘲雀振翅的声音,它们饮水时偶尔发出一两声鸣叫,这岩石之上嘈杂而又寂静,那两位不速之客仍然停留在此地。
温辞太过疲惫,侧身靠着叶悯微的后背,她这次时不时就会停下演算,偏头看他一眼。
他淡淡道:“别看了,我不走。”
叶悯微说道:“你刚刚说我复原了捆仙术,那不是捆仙术,只是看起来相像,远远比不上捆仙术的力量。”
叶悯微低眸,在岩石上写写画画,她说道:“我不确定它能不能生效,所以发现你不见的时候,我很害怕。”
温辞略一沉默,他偏过头去,说道:“能这么快摸到规律,你应该很自信才对。”
“不快啊。温辞,你已经昏过去整整两天了。”
“……这里没有日夜,你是如何计时的?”
“用脉搏,用万象森罗数我的脉搏。”
顿了顿,叶悯微补充道:“刚刚跟你说话太激动脉搏都乱了,这段计时做不了数。”
温辞沉默地偏过头去,看向叶悯微在岩石上画的东西。
她从前演算时笔走如飞,写东西极其潦草且几乎从不停顿,即便是卡住也能瞬间想出许多种可能的推算方向,若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便要在地上打滚。
而现在她却写得很工整,仿佛潦草了她自己也会想不起来之前写的是什么,下笔的速度时快时慢。
而她此刻写着写着竟然慢慢停下来。
温辞问道:“怎么了?”
叶悯微轻声道:“我忘了。刚刚太慌张,救你上来的术法生效时的机理,我记不清了。”
他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到这种由衷的沮丧,叶悯微低下头去,只一瞬就振作道:“可能要花时间想想,你等等我。”
温辞瞧着她在之前所写的痕迹里再画出新的横线,他说道:“叶悯微,我之前说你无所不能,不是说你必须无所不能。”
叶悯微的手顿了顿。
“这世上还有谁能真的无所不能吗?如果勉强……”
“我没有勉强,虽然我现在想东西比以前要慢很多,但是我有经验。”
叶悯微偏过头,她眼底里只能看见温辞的侧脸,潮湿的头发贴在他的脸侧。
“我没有了那颗最聪明的脑子,你就不再相信我了吗?现在的我,就不是无所不能的叶悯微了吗?”
温辞沉默一瞬,他道:“我只是……”
然后他突然烦躁起来,扭过头道:“行行行,你无所不能。要是我们走不出去,要是你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全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行了吧?”
“我们会出去的。”
叶悯微伸出手来,她手上戴着那富丽堂皇的金指环与铃铛。她说道:“时间应该还很充裕,你的伤药我前些日子又做了一些,袋子里还有两瓶。你晕倒之时,我将你这手链与指环戴回你手上,大概有一天半的时间才取回。我观察过我自己,我并没有被消解,是不是很神奇?”
温辞沉默片刻,疲倦而坚决地说:“叶悯微,你要是敢拿你自己做试验,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但是我的情况很特别,我虽然喝过你大量的血,体内与你产生相似之处,但到底与你来自不同种族。这里水汽漫天,按理说我应该更像那些修士,被慢慢腐蚀才对。”叶悯微振振有词。
温辞坚决否认:“不行。你以为你头发是怎么白的,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坏的,还有你这脑子是怎么换的?我说了,你要是这么干,我就跳下去。”
叶悯微看了一眼那瀑布,试探道:“那如果我把你绑起来……”
温辞不假思索道:“我会伤心。”
在温辞半死不活的威胁下,叶悯微终于屈服,叹息道:“好吧。”
温辞偏过头看她一眼,叶悯微的神情万分遗憾,她伏下身去边画数符边说道:“温辞,你真的不原谅我吗?”
温辞沉默了。
“等我想起来我为何伤害你,再补偿你,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