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在桌边坐定, 温辞五指在桌子上敲了一轮,皱眉道:“天镜阵是由镜影术而成的迷宫,有镜影术在, 我便不能用魇术。”
叶悯微自然道:“我们不是从众生识海边缘回来了吗?如此, 再去一次应该也能回来。”
“……”
温辞立眉竖眼, 抬起手指着叶悯微说道:“要去你去, 我死也不去。”
“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回来,那老头子不是个做赔本儿买卖的家伙,他送我们回来一定是另有所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暗雷就会跳出来要我们的命。叶悯微,你上点儿心。”
叶悯微偏过头,从善如流道:“那我把从秦嘉泽那里得到的七件灵器给你, 你来用术法。”
“唉, 两位可要想清楚, 你们一进天镜阵之中,免不了被镜影术复制,就连你们手上的灵器也会被复制。你们厉害,那复制出的影人和你们一样厉害, 还不止一个。双拳难敌四腿, 二位怕是会大大吃亏啊。”苍术揣着手端坐在他们二人中间,连连摇头。
叶悯微思索片刻,她转头看向苍术问道:“镜影术复制的规则是什么?”
“这规则嘛, 是人和有灵力之物均会被复制。”
“复制的是当下状态的事物吧?”
苍术挑挑眉:“您是指?”
“当下的人或者物品不具备的能力, 复制出的影物也不能具备。”
“没错。”
叶悯微看向温辞,说道:“如此说来, 灵器尚未发动时,其中没有灵力运转便不会被复制。灵器只有发动时才会被复制。”
“幸而我们都毫无灵力, 所依仗的只有灵器。如此我们进入阵中时,我不用万象森罗,我们依次发动灵器,影人出现有时间差,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换用灵器,用新的术法去压制之前的术法。”
温辞将桌布穗子打出花结来,他说道:“可真打起来恐怕会非常混乱,换用灵器的时间节点很难把控。而且天镜阵受阵心的修士操控,瞬息万变,有策因时时卜算我们,他们一定会极力阻挡我们的道路。”
若是叶悯微还有从前那个绝顶聪明的脑子,温辞相信她能边闯阵边演算,把所有精微的时机与走势掌握在手中,甚至快过策因的卜算。
然而如今这对她来说大约太过勉强了。
“你现在能算得过策因么?”
叶悯微略一思索,遗憾道:“比较困难。”
苍术摆摆手,笑道:“这倒没关系。在下勉勉强强,该是能算过策因的。那就由在下,来为二位指路吧。”
此刻天镜阵中心的谢玉珠正软软地趴在碧霄阁窗户边,呆呆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她如今的心愿唯有一条,便是一趴不起,把什么策玉师君与扶光宗都抛在脑后。
有交谈声隐隐约约钻进她的耳朵里,是碧霄阁外守阵的道长们在交谈。
“没想到宗主居然与叶悯微混到一起,还拜那贼人为师了。”
“嘘,宗主失却记忆,心性单纯识人不清,等宗主恢复自然便好。”
“策因师伯劝了这么些天,宗主还是不愿恢复呢。”
“你们没听说过谢家六小姐是多么嚣张跋扈之人么?她如今这样也算是正常。”
“真没想到宗主居然变成这样子……”
谢玉珠听着他们的闲言碎语,趴在窗框上,阴阳怪气道:“哼,谢玉珠可真是英明神武的策玉师君最大的污点啊。”
恰在此时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谢玉珠心想大概是策因或者哪位道长又来劝她了吧。这些日子天天如此,她都听累了他们还没说累呢?
她懒懒地转过头去,双目却骤然睁圆,她一下子坐直,惊喜道:“爹!”
那双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一身黑色裘衣,站在楼梯边凝视着她。
隔着宽阔的屋子,江东首富谢昭与谢玉珠相对而坐,如同隔着条银河似的。
谢昭对子女向来宽和,从不摆什么严父的架子,是以谢玉珠自小与父亲关系亲厚,以至于嘻笑打闹无法无天。
而此刻谢玉珠却双手紧紧握成拳,跪坐在锦垫之上,眼里的惊喜已经褪去变为忐忑。
她不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是疼爱她的爹爹,还是策玉师君的爱徒。
谢昭细细地将谢玉珠打量一番,叹息一声道:“九个月不见,你瘦了。”
谢玉珠眸光一颤,委屈突然涌上心头。
她说道:“爹,我不想变回策玉师君,我不能一直做谢玉珠吗?”
她的父亲沉默许久,偏过头去望向阁内悬挂的那面太阳纹的大旗,说道:“玉珠,爹曾同你说过,我原本志在修道并不想继承家业,可为什么我要回去谢家?”
“因为……爷爷重病难支,谢家枝叶凋零。”谢玉珠低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