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内。
康熙看着手里的折子,眉头越发紧皱了起来,半晌后,他气的一抬手直接将案桌上的那一沓奏折全扫了出去。
帝王一怒,梁九功等一众在屋内服侍的人忙跪地请罪。
“皇上息怒。”
康熙瞥了眼散落一地的折子,声音越发冷了几分:“还真是狼子野心,他们这当朕是傻子吗!”
前些日子他才刚在朝堂上公开表态,说大阿哥秉性躁急、愚顽,不会成为新任太子,于是,这几日关于各种攻讦诽谤废太子的谣言便突然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这背后究竟是谁所为,便不言而喻了。
转念又想到老四昨个同他秘密汇报之事,康熙的心里火气又蹭的冒了上来,神色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他竟不知太子在被废之后,老大会在背后这般磋磨他,还敢把伸冤渠道给拦截了,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若不是之前他警惕了几分,让老四和老大一起去看守太子,那老大岂不是会更加为所欲为、一手遮天。
“派个人将直郡王给朕叫过来。”
梁九功自是不敢懈怠,忙安排了个小太监去请人,他自己则蹲下身来把散落在一地的奏折,待看清奏折上的内容后,眸光不由一深。
他将收拾好的奏折,重新放到康熙的桌案上,沉吟了片刻,轻声劝道:“皇上您当心身子,气大伤身,太医前个可交代了,说您要多放宽心。”
康熙冷‘哼’了一声,“放宽心,他们何曾又想让朕省心。”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颓废了起来,“你说,朕这个父亲是不是当的挺失败的。”
亲手养大的儿子,和自己离了心,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帝王之术,好像也出现了问题。
不久之前,对于太子和老大关系,康熙还一直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能控制好那个度,但如今他却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梁九功低垂着眼睑颤了下,似是就在康熙这句话,但面上仍表现出一片惶恐之色。
“皇上您言重了,奴才虽是无根之人,这辈子注定无儿女缘,但也知左右手都有不对付的时候,何况是和旁人呢,骨肉兄弟,有些争端不和也无可厚非,总归还是有情分在的,不会真把对方如何的。”
情分?
康熙垂在桌案上的手不由一顿,而梁九功最后那句‘不会把对方如何的’的话,却莫名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康熙的心里,忍不住生根发芽,蔓延出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大阿哥当真不会把太子如何吗?康熙自己突然都有些不确定了。
没过多久,大阿哥便被人请了过来。
他身形本就高大健硕,再加上又是武将出身,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子杀伐之气。
“儿臣参见皇阿玛!”
康熙请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礼。
大阿哥起身后,出声问道:“敢问皇阿玛找儿臣过来所谓何事?”
康熙面色如常,语气也没什么波澜,“老大,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关于参废太子的事,你觉得如何处置是好啊?”
大阿哥心里不由一紧,忙抬头望了过去,但见他皇阿玛神色如常,和以往同他正常议事的样子没有差别,也不由放下了些警惕。
“回皇阿玛,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废太子这些年德行有亏之事,儿臣也是知晓一些的,可碍于君臣有别,儿臣之前并不好多做评价,但如今废太子不仅德行有亏,竟还企图谋逆弑君,那儿臣也斗胆说一句,就算是为了服众,也请皇阿玛秉公处理。”
康熙听到这话,不由‘哦’了一声,“那以废太子之罪,你觉得要如何秉公处理才好?”
大阿哥铿锵有力回道:“回禀皇阿玛,以儿臣之见,自是当杀之以绝后患。”
说罢,他似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若是皇阿玛您有所不便,儿臣愿意为您解忧,可以代杀之。”
代杀之!!!
康熙脊背不由一凉,心里瞬间泛起了惊涛巨浪,他竟不知大阿哥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可是他的血肉至亲啊,他如何能说出这般话,待骨肉兄弟都能如此,若有朝一日,那对他这个父亲是不是也可以轻易杀之。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长子,康熙只觉得寒意四起,以前他只觉得老大莽撞暴躁,但没想到竟如此冷血、阴狠,且危险。
大阿哥见康熙迟迟不说话,心下也不由有些急了,难道他还没彻底放弃废太子?
那可不行,这太子之位可以落在他头上,但绝不可以让废太子有翻身之可能。
“皇阿玛,您若是担心国无储君,大可不必,儿臣愿举荐八弟为新太子,并辅佐之。”大阿哥拱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