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 陆秀夫和张世杰都同意了这个冒险计划。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眼下只剩这一条活路, 怎么着都得努努力,逃出生天。
为此,郑成功和陆秀夫一道进行了极其详尽的部署。
张世杰主要负责战略性威慑, 简单来说, 就是抱着剑杵在门口,神色冷漠, 方圆十里基本上生人勿近。
忽然发现自己被当成了门神的张太傅:“……”
好气啊!
他走过去, 站在陆秀夫身后细看,发现二人正在对照吏部给出的材料, 整理人才清单。
这是一项极为浩大的工程。
尽管在连日交战中,本方折损了不少人马,但因为在外围,还有几千艘民间渔船,拖家带口地赶来相助勤王。
这些渔船之前都没统计进人数, 如今, 因为需要挖掘人才,只能再从头一一登记。
郑成功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 忽而将案卷一推, 皱眉道:“这般一个一个记录,效率实在是太低了,总得有个具体目标吧。”
陆秀夫沉吟:“延平以为如何?”
郑成功徐徐道:“我们本次出海,目标是日后回归中原, 因此, 一定要在陆地留下大量人手, 四散入民间活动。一是搜集信息,二来,也可以为来日复宋创造声势。”
这就好比他日后挥兵向台湾,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手,留在了后方的厦门和福建沿海。
甚至整个江南一带,也有不少遗老缙绅、沿江百姓们,明里暗里地跟他们联络,行走四方,进行援助。
像宋末这个情况,在江南地区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心所向的。
至少这一代人,都还在奉大宋为正朔,众多遗民更是逃入深山,宁死不仕元。
但是下一代人,就不好说了……
郑成功忽然想起一桩大事:“礼部侍郎邓光荐在何处?”
陆秀夫当即要把人叫来,郑成功抬手制止了他,陷入了沉思。
邓剡是大元宰相张珪的老师,他对张珪的悉心教导,直接导致了后来张珪进行变法,拥立新帝,硬生生又给元朝续上几十年的国祚。
等张珪完成了变法,天下百姓咸向往之,深以为慕,生活大大改善,对故宋的思念也日渐消亡。
等于说,在那个时候,宋朝复国的民心基础已经没了。
若是将邓剡留下,多半不会再有张珪变法,然而张珪不变法,天下百姓就要持续遭受赋税徭役、恶吏欺凌之苦。
一时间,饶是郑成功一向果决明断,居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留下邓剡。
他把难题抛给了对面二人。
张世杰开口道:“自然是……”
让邓剡跟他们一起走了,难不成真要去元营教导张珪?
话未说完,他就感到陆秀夫悄然伸手拽了拽他衣袖。
张世杰顿感不悦:“君实,这次你总不能再不让我说话了吧,我的想法何错之有……”
陆秀夫握住他手腕,又拽了拽。
张世杰生气地闭上了嘴。
陆秀夫沉吟半晌:“照此而言,光荐这一次只能留下,不能随我们去。”
原因有二,一是心怀天下苍生,不可能坐视百姓受苦。
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邓剡与张珪关系密切,便等若他们在元人的最高层领导中,拥有了一个可靠信息来源。
郑成功却神情微妙地沉默了一会:“邓光荐的性格……真的能给我们当眼线吗?”
从于谦副本来看,邓剡绝对是个标准的铁憨憨,能跟张珪成为师徒,那更是二憨聚首,憨到家了。
这人心中倘若揣了事,只怕还没做成,就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卖了。
陆秀夫:“……”
居然连后世都知道邓光荐的为人了么?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深感棘手,“不若我们同光荐演场戏,不让他知道个中内情?”
郑成功心想,这确实是个办法:“就交给君实了。”
他当下将此事先放到一边,又进入了下一题:“这些渔民和渔船,基本也都要让他们四散开去,留在陆上活动。”
陆秀夫颔首:“这是自然。”
小渔船又不是远洋航船,根本不足以支撑长途航行,他们的战舰又搭不了那么多人。
在此之前,必须将渔民队伍、甚至整个崖山军民群体中,那些具有一技之长的人留下来。
当下,陆秀夫命吏部官员,前往在各船船头张贴榜单,令每个人都将自己所擅长的技能记录下来。
张世杰也按计划行事,派一名亲信下属,前往元营与张弘范接洽,表明愿意投靠。
他在信中特别声明,已经严格控制了陆丞相和小皇帝,限制一切行动,张弘范必须给出合适的诚意,他才会带人投靠,否则就全部杀之,玉石俱焚。
张弘范见到密信,先是勃然大怒:“封大将军,封侯,掌万户?他还真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