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国家即将灭亡、敌人大兵压境的时候, 总免不了人心浮动。
一大批墙头草往往闻风而动,行动力极强,不思与社稷共存亡, 而是早早就找好了筹码,收拾包袱准备投奔下家。
从前南宋有无数汉人将军倒戈弃甲,愿供蒙元驱策, 甘当平灭故国的先锋军, 一路攻城略地争功夺名,丑态辈出。
结果现在, 风水轮流转。
很多元人心中想的都是, 什么蒙元,拜拜吧您嘞, 我们要弃暗投明,倒向刘宋了!
岳飞此次南下,摆明了架势,就是要一举灭元。
大军浩浩荡荡,带甲数十万, 控长城之天险, 策劲旅之锐卒,善士争辉, 骁骑如云, 从居庸关、古北口、辽东等各地包抄涌入。
另外还有张世杰大军从大荔渡黄河,准备平定山西,文天祥军队自渤海登岸,一路蒙元军备松弛, 许多防御之地形同虚设, 就这样轻松地长驱直入, 苏景瞻、李庭芝、谢翱等多处也都倾力而出,各有部署。
多路军队连成一片,一线绵延千余里,直接将大都围成了铁桶。
对付这种长包围线的围困战术,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像岳飞从前进攻上都所做的那样,逐个击破。
集中己方兵力优势,到各地纵横转战,来回激烈冲突,在长包围线上撕裂开一个又一个的虚弱节点。
然而元军们不敢啊。
他们已经在过往一次又一次的惨败中,被岳家军彻底打怕了。
数年的时间内,岳飞旌旗所指,剑锋一挥,大军顷刻蜂拥云集而上,恰如烈日灼烧、长虹贯天,让所有的阻挡都在刹那间冰消雪融,一路大捷横扫,未尝有片刻迟滞之处。
这他娘的根本不像是打仗,直接就是神兵天降来着。
谁看了还能提得起战意!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元军现在甚至连一点抗击的想法都没有。
普通的元军尚且如此怕死,更不用说那些位高权重的勋贵们了。
勋贵们的父辈不少都是蒙元的开国功臣,当年策马扬鞭,纵横天下,是何等的英雄风范,傲骨豪情,到了子孙这边立即开始了腐化堕落。
游牧政权进入了先进的汉文化世界,被中原地区的热闹繁华所侵染。
没学会汉人们的挺拔风骨,反倒是把自己本来身为游牧民族的野性勇猛也丢了,血脉中,来自茫茫草原的野性逐渐淡去,喑哑无声。
本来吧,忽必烈完全可以用自己的个人武力和那些誓死效忠他的军队,稳定眼下的局面。
毕竟他登基二十多年,文成武治,战绩耀眼,麾下自然有一批势力愿意和他生死共赴,无论成败。
但架不住他前些日子大肆搜查内应,以铁血手腕镇压朝野,安童、阿合马等人更是拿着尚方宝剑,大肆诛戮忠良、排除异己,搞得朝野人人自危,深感大祸临头,有识之士皆扼腕叹息。
有人莫名其妙就被抄家灭族,仅仅是因为从前是伯颜的门生故旧;
有人因为两三年前的败仗莫名被清算,认为就在那时和宋人有了联络;
还有人看不下去,直言劝谏,反被打成了同党,剜心剖骨,惨加极刑。
……
死的人太多,朝堂太混乱,宋人还没打进来,大都的上空仿佛始终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濛濛血光。
本来吧,蒙元一众高层或多或少,都有亲人滞留在上都,因为亲人落到岳飞手中被扣下,心情就很糟糕。
忽必烈又生恐这些人都是叛贼,严令禁止他们去赎人,反而对阿合马等背景微末的奴才信任不已,甚至给了他对蒙元贵族先斩后奏的权限。
阿合马一朝小人得志,将贵族们狠狠惩治了几番,众人岂肯咽下这口气,当即更是满心恼怒,怨怼不已。
一条交易链在暗中悄悄形成,从上到下,从最高中枢丞相安童,到下方的各处偏将裨将,全部都参与其中,只瞒着忽必烈一人。
他们按照单子上的价格,去向岳飞和留守在上都的岳家军支付赎金,将自己的亲朋好友们赎回来。
本来万分担心家人们受到虐待,又或者是岳家军收了钱不给人,结果,成功接到人后,到家一看,嗯,你怎么生活得还挺好的?
安童极为隐秘地将姑母察必皇后赎回,安排了一座大宅给她居住,亲人许久未见,当真是两眼泪汪汪。
安童:“姑母,您这段时间一定饱受苦难,瘦了许多吧……”
他错愕地睁大了眼,不是吧,察必皇后怎么好像还圆润了一圈,气色还挺好?
察必皇后拉着侄子,提起自己被困在上都城中的日子,居然神色挺平和,没有什么怨恨的意思。
这些蒙元勋贵不能随便杀掉,因为岳飞打下了整个广阔的北境土地,都需要大量人口入驻,准备从上都等地分批次迁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