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蛟一缩,动作大了,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额头都冒出涔涔汗来。
他这般一脸惊恐扭曲地看着殷音,不像是看见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倒像是看见一个妖怪。
赵蛟粗声粗气地问:“太子,您这儿怎么有个女子在?”
视线下移,放在澹台莲州的脚上,“您还光着脚。”
澹台莲州:“刚洗完脚能不光着脚吗?”
他对赵蛟招招手:“别捂着了,衣服蹭着了,又得疼。”
殷音观察两人的神态,总觉得眼熟,想了想,想起来,她未出阁时,她娘亲叫她就是这样的。
澹台莲州穿上鞋子,将赵蛟引到茶床上坐,让他把上衣给脱了,端着灯凑近了看,说:“是有点烂了……不应该啊……”
澹台莲州皱起眉来,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赵蛟爽快一笑,露出他的大门牙板,利落回答:“是!”
他答得太干脆了,反倒让澹台莲州怔了一下。
殷音也掩了掩唇,遮住笑意,旋即她注意到澹台莲州手上的油灯不小心倾斜,滚烫的灯油的涟漪已经荡到了碗沿上,快要滴落在赵蛟的身上了。
她连忙伸出手去,扶了扶灯盏:“太子,小心。”
澹台莲州:“哦,多谢。”
她擎着灯柱,主动道:“让妾身来持灯吧。”
澹台莲州把油灯交给她,自己则取了把小刀来,亲手给赵蛟处理伤口。
殷音的手很稳,高高地端着沉重的青铜灯盏,从头到尾都没有摇晃。因为要顾着灯,视线不能挪开,她不得不看见腐肉被剜下来的画面,血淋淋一片,紧张得屏住呼吸。
三人心思各异。
澹台莲州觉得她可真是个胆大心细的女子。
殷音见赵将军从头到尾一声疼也没有喊,着实佩服他的英雄气概;也佩服太子,下刀又快又稳,比她杀鸡还要利索,早就听说太子博闻广识、剑术高超,没想到连医术也好,难怪秦夫人对他心服口服,推崇不已。
赵蛟光在忍痛,没空想些别的,若是只有太子在场,他还能嗷呜两声,可是旁边还有个女人,他莫名地升起一点倔强,觉得不可以被小瞧了去。殷音身上的香粉味道时不时地飘过来,像是在挠他的鼻尖,竟也稍微减弱了一些疼痛似的。
澹台莲州放下刀,道:“好了。”
殷音也放下了灯盏,捏着帕子上前:“太子,我给您擦擦汗吧?”
澹台莲州:“我哪儿有汗,你给赵将军擦一擦吧。”
殷音:“是。”
殷音的帕子说是擦汗不如说是沾汗,动作轻柔,但是赵蛟的脸被她越沾越红。澹台莲州已经喊了门外的小兵再弄一盆水进来,他要洗个手。
殷音只恨没有三头六臂,这活儿还是被人抢去了一件。
澹台莲州回过头就训斥赵蛟:“你这伤反反复复,这么久也没好,就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再这样下去,我非得安排两个人从早到晚地跟着你,把你坐牢似的看着,你才能够老实。”
可惜赵蛟没意识到自己在被骂,还兴高采烈地回答:“这个主意好呀!太子您就给我安排两个人呗。”
澹台莲州又被噎住了。
他拍了下赵蛟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没好气地说:“行了,滚吧。明天就给你找。”
赵蛟别别扭扭地走了,澹台莲州支使殷音道:“赵将军行动不便,殷小娘子送他一送。”
殷音品出太子的深意,送走赵蛟以后也向澹台莲州告退了。
但是这事儿却没有完。
这几个姑娘整日里围着澹台莲州转,直让他身旁看上去花团锦簇一般。还别说,军营里多了几个漂亮姑娘,士兵们路过时身板都会挺得更直许多。
过没两天,殷音的女儿也被接进了军营里。
澹台莲州头次见到生得这么结实圆胖的小女娃娃,小脸蛋随她娘亲,糯米团子般白白嫩嫩,他稀罕得紧,亲手抱了抱,还赠了一只玉镯。
他们说的话多了,渐渐熟稔起来,似君臣,似朋友,就是没有男女之情。
殷音见太子对自己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暗自感慨不够有魅力,却也没有强拧这瓜,寻了个机会,再次进言:“太子喜欢怎样的女子呢?我先给您寻一个您可能喜欢的,再带来让您见见,如何?如此也能省时省力。”
澹台莲州与她老朋友似的,坦诚交代:“……我也没有讨厌的就是了。”
殷音问:“太子难道是想孤独终老不成?”
就她小半个月来的观察,太子岂止是不中意女子,他好像谁都不中意。并不是他难伺候,正相反,他是个乍一看极好相处的人,对谁都让人如沐春风,温柔得像是每个人的父母一样。
慈爱有余,却没见过他流露出半分情爱。
她是个嫁过人的小娘子,没有黄花闺女那么害臊。
在她看来,二十几岁的男人都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太子看着脸嫩,心态却像老人家,在这方面一直无欲无求。
甚至她在想,太子是不是有点男人那方面的毛病呢?
澹台莲州笑笑,摇头说:“我没有想要孤独终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