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谏终于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是你,我是八百年后一败涂地、众叛亲离的你。”
这个从血莲花中诞生的魔皇竟然真的是岑云谏。
但是,是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岑云谏。
难怪……
难怪他有时候会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就好像预知了未来一样。
原来他就是从八百年后而来的。
青衣的岑云谏针锋相对地注视着白衣的岑云谏。
昆仑上下数万弟子和不计其数的妖魔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若是不说清楚他们俩谁是仙君,谁是魔皇,直接分辨的话,或许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会认错。
应当是仙君的岑云谏满身是血,杀气腾腾,妖血早就把他的衣服给染得脏污。
而那从血莲花中缓步而出、疑似是魔皇的存在却看上去一身圣洁,纯白无瑕,平静祥和。
昆仑弟子们不敢置信,他们认为是这个妖魔幻化成了仙君的模样迷惑众人,且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那妖魔们呢?它们难道就能接受?它们更难以接受,献祭几十上百万的生灵才养出来的魔皇竟然和仙君一模一样。
在它们的想象中,无论魔皇是怎样的,都不应当像个人,应当更加可怖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上去还一点杀气都没有,不凶戾更不残忍,跟它们所期待的大开杀戒的魔皇完全不是一回事。
实在是……太失望了。
岑云谏从记忆共振中回过神来,满头冷汗。
不过一瞬间,许多的回忆涌进了他的脑子里,几乎要把他的脑袋给胀裂了。
身边追随他的几个修士见他脸色难看,连忙上前,关切地问:“仙君,仙君您怎么了?”
还没等他们靠近,岑云谏恶狠狠地挥袖赶走他们,厉声呵斥:“别过来!”
他把左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低下头,用力到指节泛白、青筋凸起,挡住了控制不住变得狰狞的表情,周身还蒸腾萦绕起若有似无的黑色煞气。
白衣岑云谏遥望着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低嗤一声。
站在云端上的仙界之首岑云谏在战栗个不停,已经几乎难以压制住被种在体内的魔种了。
而莲花中的岑云谏看上去却很宁静。
他抱着澹台莲州轻唤:“澹台莲州,该醒醒了。见过她以后就醒过来吧,来杀了我吧。”
……
澹台莲州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他一开始是在一块田边醒来的,他能认出来,这是他在昆仑做杂役时负责莳弄的药田。
他躺在一张席子上睡得浑身上下暖乎乎、懒洋洋。
他怎么回昆仑了?
澹台莲州纳闷。
他来到院子,却发现自己又不在昆仑了,他到了他在昭国王都时所住的紫微宫的小庭院中。
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呼唤道:“母后!母后!”
想了想,又喊:“父王?”
可是完全没有得到回应。
穿过宫殿,应当是到昭国王宫的玄凤门,但却不是,他又到了洛城的练武场。
偌大的练武场空无一人,当他说话时也没有回音。
澹台莲州呼唤起来:“黎东先生……杨老将军……秦夫人……有人在吗?”
澹台莲州再蠢也知道这个地方不对劲了。
绝对不是人间。
他甚至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试着观察了一下,树的影子没有移动,也没有风,每从一扇门推出去他都会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但大概还是他记忆里曾经去过的场所,随机出现。
澹台莲州席地一坐,抱臂思考起来。
乱转也不是回事啊。
先冷静地想一想。
他为什么在这里?来这里之前,他在做什么来着?
想了一会儿,澹台莲州记起来了。
——啊,他那残剑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他应该已经死了啊。
他施展了一个不完整的噬心劫。
之所以说是不完整,是因为他只进行了第一步,按道理来说,应该由修真者们用灵气和阵法施展第二步。
可他当时又找不到人配合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直觉白狼应该不会骗他。
他被送到了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应该再仔细地找一找。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澹台莲州看见自己周围的场景又变了,变成了一片战场废墟,升着滚滚硝烟,在他的周围是无数的尸体。
凡人的尸体。
澹台莲州记得的,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这是他回昭国的第一战,擒获了幽国的周将军,共杀了一万零九百二十七人。
当时他就像是现在这样,站在尸海之中,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