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厉颔首,顺口问了句,“周媱如何了?”
霍谡:“只是膝上出了些血,大夫说无事。”
崔厉嗯一声,不再过问,抬步往里去。
霍谡却是有话要说,他一个皱眉,声音绷着跟来,“大人,那吴岭仗势欺人,您看?”
崔厉知他意思。
他偏头看了眼因为霍谡跟来,慢了几步的连梨。看了她两眼,冷淡点头,“你去查查,若是他行事有差,收了罪证,按律而罚。”
霍谡:“是!”
崔厉点头,同时冲又落了两步的连梨颔一下,“跟上来些。”
连梨眨眨眼睛。
她默默把步子迈大些,往前来。
霍谡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她。他暗暗挑了下眉,目光打量。
倒是生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姿色,只是这衣裳……有点脏了。
陛下为何领她回来?
还想细看,但她已经越过了他,他倒是不好盯着一直瞧,别惹得陛下不快。
收回目光,不再打量。
连梨跟着崔厉进了绿柳垂依,小道交错的北院,一进来,她便被婢女们领着去了浴房,洗净一身灰尘,换了一身软襟裙。
换好后,这些人还细致往她身上抹露,又轻柔的为她梳发。之后,便小心请着她往一处房里去。
连梨手心捏了捏,走得有点心不在焉。
到了这等地步,她如何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她身上这身和侍女们所穿的完全不一样,她鬓上的钗环,也比她们头上几点珠花富丽许多,那位大人领她回来,显然不是要她做婢女服侍他。
而不是要她做婢女,那领她回来的意思,连梨多想想,也明白了点。
既然明白了,其实她该拔腿就跑的。她虽感激他,却也没到如此地步。
可思前想后,连梨又迟迟没有动作,这么短短的时间,她想了许多许多。
“姑娘,到了,您进去吧。”又走一会儿,婢女止步,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连梨跟着止步,望着眼前这道门。
默默看了一会儿,她轻轻推门进去。
进去后,就看见了抬眼的崔厉。
她下意识顿住。
崔厉沉凝的眸淡淡看她。
洗去一身尘杂后,她身上恢复了那日雨天一般的干净气质,眼睛被打湿过后,更加顾盼流转,在她身上点缀的恰到好处。
崔厉看人喜欢看眼睛。
而她生了一对极好的眼睛,几次看见他,未痴,也未怯,眼神很清透。
指尖点一点桌面,嗓音清冽,“过来。”
连梨顿了顿。
顿了几息,她走过去。
她以为她一过去便会被他拉住,但没想到他并没有,他朝砚台点了点,“伺候磨墨。”
连梨看了眼砚台,她是会的。
李伯宗在家中读书时,磨墨添香,她也侍弄过。
靠近两步,拾起墨锭,垂目转圈磨着。
但这墨块和李伯宗曾经用的似乎不太一样,她磨着磨着,倒是不怎么出墨。
她觑了两眼。
心想难道富贵人家的墨都和普通人家的墨不同的?
凝了两眼过后,继续磨着。
磨了好半晌,终于出磨了,她看他一眼,“大人,这些可够了?”
崔厉望了眼砚台,继而,看她。
长臂一卷,忽地卷了她腰身靠过来。
连梨一惊,未料到他会突然拉她过去。
她有些绷有些僵的看他,还难以适应。
虽然心里想着能与他结识,以后上了京他或许能帮帮她,可真要动真的了,心里便是不受控制的瑟缩。
手脚都僵硬起来。
崔厉感受着她身体的不自在,他眯了眯眼。
忽而,他又松了她。
他平平淡淡起身,“磨满了这砚台,会有人带你出去。”
话落,身影已消失在内室。
连梨拾起墨锭,继续磨。
两刻钟后,果然,有人进来请她出去,还是之前赶马车的应恂。
应恂冲她颔一下首,领她出了府宅。
送她出去后,他转身就要回去,但没想到碰见了服过药散心的周媱。
应恂一顿,点头冲她致意。
周媱望着连梨刚刚离开的方向发愣。
他把同在牢中的那个女子带回来了,为什么?
嘴巴抿了抿,忍不住问:“她为何会出现在府中?”
应恂面无表情不答,陛下的事,不是她能过问的。
可他不答周媱也能猜出来。
她死死皱眉,连牢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引起他的兴趣,偏偏,他从来就是不喜欢她。
她有些生气,还有点悲哀,心想果然她之前想的是对的,她是该放弃了,得他一眼,太难太难了。她望一眼连梨离开的方向,冷漠回头。
她不必嫉妒,也没什么好嫉妒,细细想来,对方也不过是因为身形有些像岐江府东郊那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