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楹重新踏回生死道?的时候, 她才知道?为什么摆渡人说生死道有去无回,相比来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回去的路上倒隐隐有一丝光亮,从光亮处,可以看到漫天?遍野, 都是?红色的曼珠沙华, 无论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到最后,都会再次陷入大片曼珠沙华中,曼珠沙华花瓣层层叠叠,红到如同亡魂的鲜血染成,除了这遍地?的曼珠沙华外, 生死道就只有无边的阴森和寂静。
如果被永困此处, 的确会发疯的, 明明能看到光亮,能看到鲜花,却永远都出不去,到最后,不如将血肉都喂了曼珠沙华,也好过永堕这无边的虚无。
李楹握着手中的佛骨舍利,她慢慢将舍利举高, 佛舍利光芒大盛,释迦佛座前十大尊者金身渐现于天际, 李楹看到无数曼珠沙华慢慢收起如血赤瓣,垂下高昂的花枝, 畏惧的匍匐在地?,让出一条生路,顷刻间?,一条羊肠小径出现在李楹面前,李楹欣喜不已,她双手对十大尊者合十致谢,然后快步走上羊肠小径,离开?了生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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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陷在幽都的时候,崔府中,崔珣打开李楹所送鎏金银香球,取出香丸,于火烛上点燃,然后将香丸置于香盂中,再啪的一声合上香球。
袅袅轻烟从香球镂空的花鸟纹中升起,淡淡清香萦于鼻尖,崔珣分明,还闻到了一缕幽幽梅香。
他握着?银香球,香球已被?熏的炙手,他恍惚不知,只是?握着?,直到掌心烫红一片,他才惊觉。
他惊觉后,反而又赎罪般的握紧了滚烫香球,掌心肌肤焦灼,如烈火焚身,疼痛难忍,崔珣垂下眼眸,半晌后,忽站起出府,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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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去了西明寺。
西明寺住持不敢怠慢,亲自来迎,崔珣下马后,第一句话便是?:“住持,某要点长明灯。”
住持微微诧异,崔珣这些年来,每年都会在元月十五为其母点一盏长明灯,但今年他已点过,如何又要来点长明灯?
他试探性问道?:“崔少卿是?要为母亲再点一盏灯吗?”
崔珣默了默,说道?:“不是?。”
住持也不敢再问,他与崔珣来到主殿,释迦佛端坐在莲花座上,宝相庄严,目光平静,崔珣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将长明灯于佛前香炉点燃,恭恭敬敬供奉在主殿。
他做完这一切后,住持才敢开?口:“崔少卿,敢问这长明灯上,刻何人之名?”
崔珣沉默不语,片刻,才开?口道?:“永安公主,李楹。”
“永安公主?”住持更是?惊讶,公主不是?死于三十年前么?这位崔少卿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为她点灯?
崔珣并未解释,只是?问:“住持,听说以血供奉长明灯,能增强亡魂念力,助其早日投胎,是?否如此?”
住持愣了愣,他点头:“是?有?这说法。”
崔珣颔首,他拔出随身匕首,顺着?手掌割下,殷红鲜血滴入长明灯灯油中,一滴一滴,融入淡色灯油,荡出微小涟漪,血滴下的清脆滴答声?,在静谧主殿回荡,显得尤为清晰。
住持已经?完全怔住,但他转念一想,崔珣这般做,应是?为了讨好?太后吧,他于是?也不再问,而是?双掌合十道?:“崔少卿诚心可鉴,太后定然欢喜。”
崔珣闻言,只是?轻声?一笑?,他随意用锦帕包扎了下流血的手掌,然后对住持道?:“住持,某想一人在这主殿呆会,住持不必陪同?了。”
住持会意,于是?便退下了,偌大主殿,顿时只剩崔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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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手指拨着?长明灯燃动的暗红火焰,火焰炙痛手指,他微微蹙眉,良久,才收回手指,对着?那长明灯,低低说了句:“公主,是?我对不住你。”
恍惚间?,那温柔少女的话语,一句一句,在他耳边回荡。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也许装了很多事,但是?不管怎么样,活着?才有?一切可能。”
她说:“没人爱惜你,你自己也应该爱惜你自己。”
她说:“如果你真的没有?投降突厥,你可以和我说,而不是?将所有?事情都放在自己心里,那样,会很辛苦的。”
她说:“他们都在骂你,可我却觉的,你做那些事,应该是?有?原因的。”
她最后说:“其实,你心里的事,我很希望你能说给我听一听的,但是?我恐怕,没有?机会了。”
崔珣闭眼,他痛楚之下,额上青筋直跳,也不知道?这痛楚,到底是?因为手掌疼痛,还是?因为心在疼痛。
他慢慢攥紧手指,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公主,是?我骗了你。”
“不是?王团儿杀的你,我也没有?将此事禀报太后,王燃犀也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