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 李楹每晚便为崔珣燃一小块安神香,许是安神?香的作用,又或许, 是李楹在身边的原因,崔珣噩梦几乎再未出现过,他也终于能够安眠入睡了。
伪造过所的查探, 也有了些眉目, 暗探回?禀,司门郎中和员外郎看似清流, 不依附任何一党,但是家中却出现了崔颂清的字画,显然?私下已经做了崔党,那看来伪造过所,是何人所指使, 也便显而易见?了。
可?是, 为?何崔颂清要替金祢伪造过所?
崔珣于是, 便决定去试探一二。
但还没等他前赴崔府,崔颂清却主动找到了他。
朝会之后,百官赐廊下食,宰相则在政事堂用餐,卢裕民?被圣人单独召见?,政事堂只余崔颂清一人,崔珣刚夹起一块糕糜, 就有内监前来,说崔相公请他过去。
他起身之时, 身侧官员都对他投向诧异目光,众人皆知, 崔珣虽是崔颂清的侄子,但崔颂清向来鄙其为?人,对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怎么会突然?邀他议事了,不过众人又转念一想,就算崔颂清对崔珣不假辞色,那崔珣也是他的侄子,况且,崔珣又是太后一党,和?崔颂清立场一致,两人关?系缓和?,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众人也不再多想,而是继续吃着廊下食,廊下食食盘一百道,还有三只羊,另外还有各色水果?和?美酒,不可?谓不丰盛,有老臣不由回?想三十年?前,廊下食规格只有如今一半,自太昌新政施行后,国库日?丰,贯朽粟陈,三十前那场前景不明的新政,到底是让先帝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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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青石铺地,陈设古朴,光从外表看,并不能看出这是宰相决策天下大事的屋宇,崔颂清端坐在桌案之后,案几上放着的食盘上只摆了张胡饼,膳食比廊下食要?简陋很多,崔颂清见?崔珣看着他的食盘,说道:“口腹之欲,不值一提,倒不如将那银钱,为?百姓多添些实益。”
崔颂清为?官,的确做到了为?国为?民?,崔珣点了点头,端坐在他对面,他案几上也只摆了张胡饼,崔颂清道:“若吃不惯,可?去廊下取些吃食。”
“不用了。”崔珣道。
被囚在突厥的时候,他长年?累月都是连张胡饼都没得吃,经常一饿就是七八日?,崔颂清觉得他不习惯简陋吃食,那是看轻了他。
但崔珣也没有过多解释,他拿起酥脆胡饼,咬了一口。
其实换做以前,坐在伯父面前,他知晓接下来定然?没什么好话,会连胡饼都没胃口吃,但李楹让他照顾好自己身体,他不想让她失望,所以还是囫囵嚼了几口胡饼,崔颂清看着他,徐徐说道:“听说你去芙蓉园抓金祢,扑了个空。”
看来伯父果?然?是因金祢的事找他,大概是知晓了他查到了司门郎中?和?员外郎,所以才焦急到等不到廊下食结束,就找他进了政事堂。
崔珣将口中?鲜香胡饼咽下,然?后拿起案几上的洁白锦帕,擦了擦手,平静道:“的确扑了个空,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哦?”
“找到了一张伪造的过所,应是金祢没来得及带走的,顺着那张伪造过所查了下去,倒是有些发现。”
崔颂清神?色不变,他也没问崔珣是什么发现,只是道:“无论你发现什么,抓金祢的事,都到此为?止。”
崔颂清的要?求,并没有出乎崔珣意料,他摇了摇头:“只怕不行。”
崔颂清微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崔珣会这般一口拒绝,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没好气道:“如果?是怕大理?寺抓到金祢攀咬出你,那你放心好了,我会保你。”
崔珣道:“并不是为?此原因。”
“那是为?何?”
崔珣抿了抿唇,眸中?神?色沉静如水,他道:“大概是,求一个真相吧。”
为?李楹,求一个真相。
崔颂清并不知晓崔珣心中?所想,他嗤笑一声:“你崔珣罗织的冤狱还少吗?你也配说真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