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崔珣说,积重难返。
李楹向来剔透,稍微一想,也能明白这其中关节,她?委屈的?更是?双眼盈满泪水:“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崔珣静静凝视着她?,他本来宁愿自己死了,也绝不愿牵扯她?,但如今,见她?眼泪簌簌而落的?模样,他心中也一阵莫名?抽痛,他想,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会不会更加难过?
崔珣不知道。
所以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默然无语。
李楹却从他的?默然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急迫道:“你有?办法的?,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说这话时,一颗细碎泪滴,如莹莹珍珠一般,在她?睫毛前端摇摇欲坠,崔珣看着那?颗欲坠珍珠,他不由说道:“或许,耗费一个月时间,去突厥索要郭帅头颅……”
他忽顿了顿,说到最后那?四个字中,他眼眶一热,手?指指节已攥到发白,故帅头颅,于落雁岭一战,被突厥人斩下,传首军中,这是?他心中最不可?言喻的?痛,其后郭帅头颅就失了下落,他任察事厅少卿后,也曾派人去突厥寻访过,但突厥不比大周,路途遥远,语言不通,苏泰可?汗又精明狡诈,还有?暗探头子金祢襄助,他派去的?几个细作都没能回?来,所以至今,郭帅头颅还是?不知去向。
耳边忽然传来李楹轻柔的?一声“崔珣”,将他神智拉了回?来,崔珣看着她?如水双眸,心中痛楚渐渐平息下来,他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耗费一个月时间,去突厥索要郭帅头颅,应不在裴观岳计划范围内。”
“为何这般说?”
“一个月,太长?了,若我是?裴观岳,我定然希望能一击致命,而不是?再?给?敌人一个月翻盘机会。”
“你的?意思是??”
“裴观岳的?计划,应是?出了某些变故,我猜测,去突厥索取郭帅头颅,是?金祢自己定的?计策,一方面,是?为了给?他争取活命时间,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裴观岳做手?脚。”
李楹略略思索了下,她?也明白了,这一个月,裴观岳可?以做手?脚,坐实崔珣罪名?,但同时,一个月的?时间,又何尝不够崔珣反戈一击,为自己洗刷罪名??
危机,也是?转机。
李楹长?出一口?气,她?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笑意:“还好,还有?一个月时间。”
但她?又喃喃道:“可?是?,你被关在这里,什么消息都递不出去,又怎么反戈一击呢……”
她?忽想到什么,她?抬眸,看向崔珣:“崔珣,让我帮你,好不好?”
没等崔珣回?答,她?就又说道:“这是?我第三次跟你说,让我帮你,前两次,你都拒绝我了,这一次,你要是?再?拒绝我,我是?不会管你,但是?,你也不要再?帮我查案了,就让我当?一辈子孤魂野鬼,往后岁月,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她?声音虽轻,但说的?无比坚定,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么绝情的?话,崔珣都不由怔住了,李楹忽一笑:“崔珣,我是?认真的?,你是?答应我,还是?拒绝我,你自己选。”
她?真的?很认真在问他,崔珣知道,她?虽然外表柔弱,但骨子里是?极为倔犟的?,她?的?确会说到做到,而他,又怎么愿意她?当?一辈子孤魂野鬼,半晌,崔珣才失神道:“我……答应你。”
李楹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也得到了舒缓,她?眨了眨眼睛,修长?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泪珠也落了下来,明明她?应该高兴的?,但她?却莫名?觉得更想哭了,她?咬了咬唇,扯下腕上缠着的?洁白罗帕,罗帕用桑蚕丝织成,细软如云,李楹本欲拿来拭泪,但她?却忽捏住罗帕一角,顿了顿,然后手?指用力?,将洁白罗帕撕成了四段。
她?撕了罗帕后,便起身,走到崔珣身前,跪坐了下去,她?低着头,看着崔珣搭在膝上的?双腕,腕上漆黑镣铐尤为刺目,她?抿了抿唇,去握住他的?一只手?腕。
崔珣似乎愣了下,一阵镣铐的?叮当?声中,他下意识就想将手?腕从她?手?中抽离,李楹却说了声:“别动。”
他明明是?人人惧怕的?酷吏,但听到她?这两个字时,却真的?没有?再?动了,李楹握着他的?手?腕,还好卢淮没有?太过为难他,也还好他双腕清瘦到几乎只剩骨头和皮肤,镣铐没有?锁的?太紧,还有?点余量,李楹将镣铐略略往上推了推,果然看到他手?腕皮肤被磨到发红。
李楹垂眸,她?取出一段罗帕,小心包裹住他的?手?腕,她?说道:“今日事出紧急,只能用这个应付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