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斟了杯冷茶,茶凉的彻骨,刚饮下的那杯冷茶已让他胃部隐隐作?痛,他却如同没有感?觉到一般,又准备饮下,忽看到了手腕镣铐处垫着的柔软白?绸。
他瞬间愣住了。
他抿了抿唇,终是慢慢放下那杯冷茶,他冰凉手指慢慢摸向白?绸,心中不安的感?觉也开始渐渐散去。
白?绸是用最好?最柔软的蚕丝织成,触之生?温,他只觉冰凉的手指也慢慢暖和起来,那个温柔美好?的身影,也似乎浮现在了他面前。
他张了张口,无声念出三个字:
明月珠。
但一阵杂乱脚步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崔珣微微皱起眉。
他低下头,将手足镣铐处垫着的白?绸取出,然后整整齐齐叠起来,大?理寺少卿卢淮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死到临头的奸恶之徒,正认认真真叠着白?绸。
卢淮嗤笑一声:“崔少卿好?兴致。”
崔珣没有理他,而是仍叠着白?绸,卢淮被他视作?无物,顿觉没趣,他说道:“崔珣,我是来通知?你,还有二?十日,郭勤威的头颅就要到长?安了。”
崔珣还是没有理他,也完全没有卢淮以为的惊惧神色,而仍然平静的叠着白?绸,卢淮瞧着,只觉此人要么?就是没有杀郭勤威,要么?就是太过狡猾,才让人看不出端倪。
卢淮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他哼了一声,道:“崔珣,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反正二?十日后,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说罢,他就拂袖而去,但刚走到庭院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声。
接着,就是十几?个少年冲了进来,这些少年都是麻布衣衫,一看便是平民出身,卢淮不由?喝道:“尔等何人?”
跟着冲进来的大?理寺狱卒无奈道:“禀少卿,他们自称是天威军家眷,要来为故帅报仇。”
为首冲进来的少年昂着头道:“我叫何十三,天威军何九是我阿兄,崔珣杀了郭帅,太后还要包庇他,我们要为郭帅报仇!”
卢淮大?怒:“放肆!姑且不说案情未明,就说太后何等尊贵,岂容你们置喙?”
那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年纪,他一点不怕:“你也要包庇崔珣?”
卢淮气得浑身哆嗦,包庇两?个字,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他怒道:“无知?小儿?!还不将他们撵出去!”
狱卒纷纷前来驱赶,那些少年却一腔热血,竟然浑不吝的就和狱卒推搡起来,崔珣听到动静,从卧房缓步走出,他一身囚衣,镣铐缠身,本?应狼狈不堪,但他神情却十分平静,眼眸无悲无喜,定定看着那些少年。
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叛国贼出来了!”
被狱卒拦住的少年齐刷刷抬头,看向崔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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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判殿的狱房中,郭勤威说完在落雁岭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长?叹一声,问李楹和阿史那迦:“敢问两?位公主,十七郎被俘之后,没有被突厥人为难吧?”
如果李楹能够聚成人形,郭勤威就能看到她此刻哭到泣不成声的模样,阿史那迦咬着唇,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郭勤威疑窦丛生?,他刚想?说什么?,忽听到莹莹鬼火中发出清泉般的声音:“没有,崔珣毕竟是博陵崔氏子,身份贵重,突厥人没有为难他,反而对他很是客气,他在突厥呆了两?年,瞅了个空,便逃回大?周了。”
李楹这般说,郭勤威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他又问李楹:“那十七郎逃回后,大?周的百姓,还有天威军的家眷们,没有对他有所微词吧?”
崔府中,被狱卒推搡着的何十三忽蹲下,捡起一块鹅卵石,砸向崔珣。
鹅卵石砸破崔珣额头,一串血色玉珠,自他眼角流下,滑落他苍白?脸庞,留下一行殷红血痕。
宛如血泪。
莹莹鬼火中,李楹拼命咬着自己的手背,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欢快,她对郭勤威道:“没有,大?周百姓,还有天威军家眷,都知?道他被俘是迫不得已,而且他又没有投降突厥,怎么?会对他有所微词呢?大?家都很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