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祢痛快招供, 承认是裴观岳指使他,诬陷崔珣杀死郭勤威,他说, 裴观岳本来计划是他与惠妃一起指控崔珣,有惠妃这个可汗爱女作证,崔珣定会?下狱, 只要崔珣一入狱, 裴观岳便会?安排狱卒将他谋害而死。
只是这个计划出?了点偏差,惠妃不知?何故突然不愿作证, 金祢无奈之?下,这才想到从突厥迎回头颅这一招,为?自?己和裴观岳争取一个月时间做伪证,但没想到,也?为?崔珣争取了一个月时间。
崔珣淡淡看?着金祢在白麻纸上一字一句写下供状, 他又问道:“惠妃, 不是阿史那迦吧?”
金祢喘气道:“她是不是, 崔少卿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崔珣眼皮都没抬:“我要你写。”
金祢不解,皇帝对惠妃的宠爱天下皆知?,难道崔珣是想和?皇帝撕破脸皮么?但他如今生?死都在崔珣手中,他不敢不写。
于是金祢继续写下供状,指认惠妃并非苏泰之?女阿史那迦,而?是传闻中和?崔珣关系不清不楚的阿史那兀朵。
他战战兢兢写完后,小吏将供状呈上, 崔珣随意?瞥了眼,然后便让小吏重新将一张空白麻纸铺到金祢面前, 他屏退小吏后,便冷冷看?着金祢:“继续写。”
金祢懵了:“崔少卿, 该招的我都招了,还要写什么?”
崔珣一字一句道:“落雁岭,天威军,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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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祢重伤的身子在不停颤抖,他哑着声音道:“你要为?天威军翻案?”
“是。”
“太后同意?么?圣人?同意?么?崔卢两位相公同意?么?”金祢震惊之?余,隐隐有了快意?之?情?,任凭崔珣再怎么翻手为?云,如今不过也?在做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罢了,他嘲弄道:“除了你,没人?同意?。”
崔珣只是淡淡说道:“我要翻案,轮得到旁人?同意?么?”
他道:“你不写,可以,察事厅的八十一道酷刑,你不过尝了十道,剩下的,大可逐一尝过。”
金祢咬牙,身体痛不欲生?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承认,他不是什么骨硬之?人?,这天下,骨头硬成崔珣那样的,寥寥无几,偏偏他不是其中之?一。
他惊惧之?下,只能招道:“突厥人?根本不信任我,我也?并不知?晓落雁岭详情?,我只知?道,当日随尼都可汗进攻丰州之?时,尼都可汗并不攻城,而?是率二?十万大军埋伏在数百里外的落雁岭,我不得其解,想跟尼都可汗打探,都被他斥退,于是只能跟他最信任的附离卫胡禄打探。”
“胡禄说,尼都可汗埋伏在这,是准备等着捕一群狮子,我问他,什么狮子,胡禄只是一笑,却?不挑明,我又试着问他,怎么知?道一定能捕到这群狮子,他说,狮子的朋友,亲手将狮子驱赶到猎人?的陷阱中,当然能捕到,之?后,天威军行军到落雁岭,被尼都可汗一网打尽,我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胡禄说的狮子,便是天威军,而?亲手将狮子驱赶到陷阱中的朋友,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除了时任丰州刺史的裴观岳,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我任百骑司都尉的时候,裴观岳还是个岌岌无名的七品亲勋翊卫队正,我对他的了解,只限于此人?以寒门之?身,迎娶了太原王氏女,自?此官运亨通,但仅凭此事,也?知?此人?绝不简单,况且,丰州城以他为?尊,郭勤威又极为?信任他,除了他,我想不到旁人?。这次逃出?突厥,为?了保命,我便想以此事试探裴观岳,没想到裴观岳以为?我知?道内情?,他竟然没有否认,只不过,我找过他几次后,他大概也?试探出?我手中并没有证据,所以,他要求我诬陷崔少卿后,才会?助我逃出?生?天。”
崔珣听着,眸中神色冰凉,良久,他才道:“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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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白麻纸又写完了,崔珣手指探入袖中,抚摸着五色锦荷囊,他道:“金祢,最后一件事,永安公主?,是怎么死的?”
金祢愕然,崔珣道:“三十年前,你是百骑司都尉,一切脏事都经了你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晓?”
“我……”金祢犹豫了,他的确知?晓,但是他根本不敢说,他怕说了,他会?比现在下场更凄惨。
崔珣悠悠道:“你找上我伯父,他则给了你一张过所保命,他向来刚直不阿,为?何会?帮你这个叛国?之?徒?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手握他的把柄,但到底是何把柄,能让他背弃原则,选择帮你?”
他顿了顿,又道:“除非那把柄,是他所需维护之?人?的把柄,他此生?,最敬佩、最忠心的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