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之后, 阿蛮便被关在大理寺狱,她没有被送回岭南,但隆兴帝也没有打算召见她, 似乎还在权衡着如何处理?这一桩案子。
崔珣知晓,隆兴帝还是?不愿因为盛云廷处置自己的表兄,对于?隆兴帝来说, 盛云廷只是?一个如蝼蚁般的小?人?物, 又如何比得上与他血脉相连的沈阙呢?
除了?隆兴帝,太后也没有召见阿蛮, 想必太后仍然顾念沈国夫人,她和隆兴帝一样,不愿处置沈阙。
太后和圣人都不愿处置沈阙,那此局,怎破?
所以他回府之后, 一直拧眉沉思, 连李楹给他舀了?碗生姜甘草汤, 推到他的面?前,他都浑然?不知。
李楹咳了?声:“喝药。”
崔珣这才回过神?来,他端起白瓷药碗,心不在焉的用银匙盛了?口?,抿下。
李楹道:“还在想阿蛮的事?”
崔珣点?了?点?头:“阿蛮孤身一人?,从岭南逃回来,状告沈阙, 她应该是?取得了?某些证据,可是?, 她却?没有开口?的机会。”
李楹想起阿蛮的千里奔逃,也开始由衷佩服她, 岭南到长安,足足有一千七百里,阿蛮一个有孕的弱女子,还要躲着追兵,路途艰辛,可想而知,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放弃,而是?拼着性命,颠沛来到长安,又不惧八十笞杖和两年徒刑,决绝敲响登闻鼓,只为了?给兄长鸣冤。
李楹叹道:“阿蛮她,的确不愧是?盛云廷的妹妹。”
崔珣手中银匙搅着青釉药碗中的生姜甘草汤,他心事重重,说道:“察事厅的暗探打听到,原来沈阙去了?岭南后,他妻子便因为环境艰苦因病去世了?,是?阿蛮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沈阙当时身心俱受打击,他从来没受过那种苦,突然?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沈阙也感动了?,他对阿蛮不再像长安时那么混账,反而好上加好,他甚至准备上疏给圣人?,将阿蛮扶为他沈国公府的正室。”
一个沦落风尘的教坊乐姬,能成为国公府的夫人?,对于?寻常女子来说,这是?天大的恩赐,沈阙想必也是?这般想的。
但是?,阿蛮偏偏不是?寻常女子。
李楹对崔珣道:“当初沈阙流放的时候,你向阿娘讨恩典,放阿蛮与?沈阙和离,让她不需要随沈阙去岭南流放,可是?阿蛮拒绝了?,还说了?很?多伤你的话,如今想来,她那时就存着找证据的心思了?,像她那般如火的性子,本就不可能顺从一个夺了?她清白的男人?。”
崔珣颔首,他神?情有些黯然?,青釉药碗放到了?紫檀案几上,手中银匙也忘了?舀一勺药汤,他说道:“那时,是?我错怪了?她。”
李楹眼见着药汤热气不再,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于?是?起身,坐到崔珣身边,说道:“这碗药汤,都快凉了?,你还喝不喝?”
崔珣这才垂眸看向青釉碗中的深色药汤,他向来厌恶喝药,方才饮下的一口?他已是?觉得难以下咽了?,他为难道:“不想喝……”
时值初夏,外面?男子大多穿着一件轻薄縠衫,只有崔珣还裹着白色狐裘,屋内还燃着红彤彤的瑞炭,哑仆进来都要热出一身大汗,但崔珣仍然?面?色苍白如雪,李楹有些气恼,她说道:“你寒气入骨,再不调理?的话,你谁都救不了?。”
崔珣迟疑看着那碗药汤,李楹于?是?道:“你不喝的话,我就喂你喝了?。”
她说罢,真的就去端那青釉药碗,崔珣唬了?一跳,他慌忙抢过,说道:“不用了?。”
李楹一双眼睛清亮透澈,盛满盈盈浅笑看着他,崔珣脸色微红,他舀了?勺药汤,递到口?中:“我自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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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一勺一勺,皱眉饮着汤药,期间李楹一直莞尔盯着他,终于?汤药见了?底,他放下青釉药碗,道:“喝完了?。”
李楹笑吟吟:“你是?想我跟你说,做的很?好么?”
崔珣脸腾的一下红了?:“没……没有。”
李楹只是?盯着他笑,眼见崔珣都困窘到手足无措了?,她才放过他,躺到他的腿上。
捉弄他的这一刻,算是?她近来最松快的时候了?,郁卒心情似乎都去了?大半,她躺在他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他的手指,崔珣无奈道:“手指有什么好玩的?”
李楹认真道:“你手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