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拒绝了。
阿蛮不解, 她落了胎,又被笞了八十杖,身体虚弱至极, 还是行刑官员怜悯她,让她好转之后,再去狱中行两年徒刑, 她如今只能躺在破败的家中, 由昔日教坊的姐妹照料,但她还是?强撑起身子?, 道:“为何?不让我去见沈阙。”
“沈阙恨你。”崔珣道:“你何必去自寻麻烦?”
“我知道他恨我,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当时在长乐驿杀我阿兄的,是?不是?还有?裴观岳的妻子?王娘子??还有?, 他到底为什么要杀我阿兄?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看我阿兄不顺眼, 照这样?说, 他更看不顺眼郭帅,那郭帅回长安述职的时候,他怎么不杀了他?”
阿蛮连番发问,她并非粗笨之人,早在盛云廷尸骨被埋在通化门外,官府查探说是?山匪劫杀,她就?不相信, 她当时说,什?么人敢杀天威军的虞侯, 又是?什?么山匪敢将人埋在通化门外?而事实如她所料,杀盛云廷, 根本不是?山匪,而是有权有势的沈国公沈阙。
崔珣避而不答,他只道:“你如今,应好好休养,否则,熬不过?两年的徒刑。”
“那是?我的阿兄!”阿蛮道:“我幼年就?失去父母,是?阿兄抚养我长大!就?算你是?阿兄的朋友,你也没资格阻止我查明真相!”
崔珣道:“三司会?查明真相,无需你拖着病体去求沈阙。”
阿蛮咬牙瞪着他,他却无松动?神色,阿蛮扶着简陋的桌子?,步步挪到他身边,她脸色惨白,双眸红肿:“你到底为何?要阻止我?这里面,到底是?有?什?么我不该知道的?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平民百姓,没那个本事承受真相?”
崔珣默然,片刻后,他才道:“你阿兄昔日照拂我良多,他只有?你一个妹妹,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阿蛮只是?笑,她摇头道:“好好活着,这是?你的愿望,关我何?事?你有?问过?我?既然没有?,你又凭什?么替我决定?”
崔珣微微愣住,阿蛮背上刑伤剧痛入骨,但神情却十分平静:“人都会?死的,就?算活到一百岁,也会?死,与其稀里糊涂的活着,我宁愿弄清真相马上去死。”
崔珣不语,他还是?有?些犹豫,他在担心阿蛮的安全,他道:“弄清真相,有?其他法子?的。
“或许你有?其他法子?,但是?最快的法子?,绝对是?我。”阿蛮一字一句说道:“崔珣,我阿兄已经含冤六年了,你若真感激我阿兄对你的照拂之情,你怎么忍心让他继续含冤下去?”
崔珣漆黑双眸,终于露出动?容神色,但还是?未说出答应的话,阿蛮咬着唇,她忽扑通一声跪下,背后伤口又有?些裂开?,她忍着疼痛,含泪央求:“以?前,一直是?我阿兄护着我,如今,我想护他一次,求你,成全我。”
崔珣沉默半晌,终于说了句:“起来。”
阿蛮惊喜交加:“你答应我了?”
崔珣道:“你先起来。”
阿蛮迟疑着,撑着月牙凳徐徐站起,崔珣静静看着她清瘦,但倔犟的脸庞,忽说了句:“你阿兄以?前在军中,经常提起你。”
“他提起我什?么?”
“他说,你脾气不太好。”
阿蛮怔住,崔珣微微一笑,也没再说什?么,而是?道:“你先好好养伤,我会?安排你见沈阙的。”
阿蛮大喜过?望,她看着她这六年来视同仇寇的男人,迟疑了下,口中不自然的说了两个字:“多谢。”
崔珣颔首:“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出破陋的房屋,阿蛮教坊的姐妹等在外面,见到他时,不由吓到垂首,身子?也有?点瑟瑟发抖,崔珣瞥了她们一眼,说道:“好好照顾她。”
教坊乐姬忙不迭点头,等他走后,才飞也似的进了屋内,将阿蛮扶到榻上。
阿蛮背上伤口已经又渗出血迹,几?个乐姬责备道:“你也太不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几?人打水的打水,拧帕子?的拧帕子?,涂药的涂药,阿蛮只是?安安静静伏在榻上,一声疼也不喊,她忽看着拿着白玉药瓶的乐姬,说道:“这药,挺贵的吧。”
乐姬愣住,阿蛮道:“你们哪里买得?起?”
几?人面面相觑,涂药的乐姬小心翼翼道:“阿蛮,这药对你恢复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