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裕民不堪连续七日清流的攻击, 只?能告病不?再上朝,隆兴帝失了?主心骨,他自己冷笑了?一声, 讽刺道:“崔卿,这长安城乱了七日,你也病了?七日, 病刚好, 就有本启奏,你可真是, 忧国忧民。”
面对隆兴帝的阴阳怪气,崔珣面色未变,他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起的白麻纸供状,然后恭敬跪下,双手呈上:“禀圣人, 臣有金祢的供状, 要启奏。”
隆兴帝勃然作色, 在场众人也一片哗然,京兆尹薛万辙更是伸长了脖子,盯着崔珣手中的供状,崔珣道:“日前金祢被关押在察事厅时,向臣供认了?一些事情,金祢说,他在六年前随尼都?可汗南下侵周时, 尼都可汗并不攻打丰州,而是率二十万大军, 埋伏在离丰州数百里外?的落雁岭,金祢觉得奇怪, 就和尼都可汗最信任的附离卫胡禄打探,从胡禄口中,他得知,尼都?可汗与大周内应勾结,预先知晓天威军会途径落雁岭,所以才率军埋伏于此,等着将天威军一网打尽,所以天威军之所以全军覆没,并非是轻敌冒进,而是被人故意陷害!”
崔珣字字惊心,殿内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隆兴帝手指慢慢握紧御座扶手,他几近咬牙切齿道:“崔卿!既然你早已取得金祢供状,何以数月后再呈上,你是何居心?”
崔珣闻言,泰然自若道:“禀圣人,金祢供述,不?知真伪,臣不?敢贸然呈上,以乱圣听,可如今沈阙供状传遍长安,字字句句都?能与金祢供述对上,兹事体大,为免奸臣继续残害忠良,臣又?不?得不?呈。”
他说的好像是他无奈呈上一般,但隆兴帝心知肚明?,沈阙是谁审讯的?难道不?是他崔珣么?供状是谁贴遍长安的?不?也是他崔珣么?他此时佯装不?知,简直是将隆兴帝当傻子对待。
隆兴帝已然大怒:“好一个无奈为之的义士!好一个挺身锄奸的忠臣!朕倒不?知,崔卿原来是这?般的忠义之辈,那这?三年惨死察事厅的大臣,都?是罪有应得么?”
隆兴帝怒斥之下,众人于是又?想起了?崔珣于这?三年行的酷吏之事,清流一派本因金祢证言惊诧骇然,听到隆兴帝此言,也有些将对崔珣的鄙夷,转而变为怀疑他所呈供状是否可信,隆兴帝又?斥道:“自你任察事厅少卿来,捏造罪名,诬陷良臣,酷刑逼供,历历在目,哪一桩哪一件,冤了?你崔珣?如今你还敢借供状一事,将自己渲染成忠臣义士,你何来的胆量,何来的脸面?”
这?还是隆兴帝第?一次在朝堂斥责崔珣,隆兴帝句句掷地有声,巧妙将崔珣呈上供状转而变成对他品行的侮辱,将崔珣从鸣冤之臣变成卑劣之徒,而一个卑劣之徒说的话,有什么可信的价值?
朝中大臣面面相?觑,相?当一部分清流也开始隐隐赞同隆兴帝的话,甚至为隆兴帝的当场叱喝暗暗叫好,隆兴帝借机道:“崔珣,金祢和沈阙,都?是由你看守,而你崔珣的手段,远近闻名,酷刑之下,要伪造证词,又?有何难?哼,沈阙供状遍贴长安城,定然与你脱不?了?关?系,而你今日又?手持金祢供状前来,你到底意欲何为?还是说,将良臣构陷进察事厅,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还要将朕的帝师也构陷进去?又?或者,你不?止想将朕的帝师构陷进去,你还想将朕构陷进去!”
隆兴帝话音刚落,满殿大臣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痛心彻骨,纷纷跪下,涕泪纵横:“圣人恕罪,臣等惶恐。”
就连京兆尹薛万辙也跪了?下来,泣道:“圣人万莫如此,臣,惶恐啊!”
隆兴帝红了?眼眶,看向崔珣,道:“崔卿,你若看不?惯朕做这?个皇帝,想逼朕退位,朕应了?你便是,但你莫要使如此手段,利用六年前的国耻大辱,讹言谎语,引一群老弱妇孺伪诉鸣冤,致长安城鸡鸣狗跳,致股肱之臣人人自危,假如天下能重归安宁,这?皇位,朕让你又?何妨!”
隆兴帝热泪滑落,群臣悲泣叩首,更有性情耿直的清流恸哭痛骂崔珣:“一介臣子,焉能逼迫圣人至此!吾等纵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这?个奸佞得逞!”
崔颂清也跟着跪在地上,他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他之所以不?愿意参与翻案一事,就是担忧会?出现如此局面,如今他只?能庆幸自己尚未开口,否则只?怕会?被隆兴帝打为崔珣同党,到时新政真要无力回天了?。
几个清流老臣为隆兴帝不?平,越说越激动,已经到嚎啕大哭的地步了?,卢党也纷纷抨击崔珣,说他目无君父,简直大逆不?道,应判处凌迟之刑,以儆效尤,供状一事也已被歪曲为崔珣逼宫的阴谋,隆兴帝正想让左右金吾卫将崔珣押下,但面对满殿的痛骂,崔珣却忽轻轻一笑,说了?声:“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