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侍郎王暄, 字博衍,琅琊王氏庶子,于隆兴十五年, 殿试第一,状元及第。
王暄身出名门,年少?登科, 本?应大展宏图, 但他性情过于谨慎,凡事都怕做出头鸟, 因此一直是个黄门侍郎,在?朝中也是默默无闻,从不主?动结交大臣,和个隐形人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人,偏偏与专好打抱不平、从不畏惧生死的卢淮成了至交好友。
卢淮道:“博衍的确瞻前顾后, 胆小怕事, 很多人都看他不起, 可?谁又知道?,他除了是一个懦弱的黄门侍郎,还是一个孝顺母亲,爱护妻子的铮铮男儿?博衍生母只是王家一个婢女,即使生下博衍,依旧备受欺凌,博衍状元及第后, 就将生母从王家接出,为此硬挨了父亲五十家法, 他妻子柳氏和他青梅竹马,奈何家道?中落一贫如洗, 隆兴十五年,博衍年少?登科,多少达官贵人想将女儿嫁给他,但他还是迎娶了对他仕途毫无助益的柳氏。很多人都奇怪我为何能和博衍成为挚友,但这样?一个人,我不该和他成为挚友吗?”
卢淮徐徐说?着,李楹渐渐诧异,崔珣神情也开始认真?起来?。
卢淮又道?:“博衍留信说?和权贵争风吃醋,一气?之下只能携妓私奔,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有人想害他,还要将脏水往他头上泼,若几日后,寻到博衍尸首,是不是要说?,他是因为争风吃醋被权贵杀了,罪有应得?我无法接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信博衍,我也信他,我是一定?要找到博衍的,就算赔上我自己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卢淮说?罢,李楹心中动容,她轻轻戳了下崔珣放在?膝上的手背:“十七郎,你帮帮他。”
崔珣抬眸,看向卢淮:“敢问卢少?卿,王暄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卢淮听后,大喜,他知晓崔珣是允诺帮忙了,于是细细叙述当日王暄失踪的经过,原来?当日王暄下朝后,本?应跟着隆兴帝记录其举动言行,但是王暄最近还有修撰史书的公务,所以便让其他起居郎跟随隆兴帝,他则骑马去史馆修书,只是他还没到史馆,就失了踪。
崔珣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我知晓了,我会尽力。”
卢淮欣喜拱手,真?心实意?说?了句:“多谢崔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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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查王暄失踪,是从王暄书信入手,去查最近长安有哪个妓女也失了踪,大理寺查王暄失踪,是从王暄当日从大明宫去史馆的路线入手,去查王暄到底是在?哪一段路失了踪,京兆尹的想法或许有错,但大理寺的想法没有错,只是,崔珣两个想法,都没有用。
王暄离奇失踪,要么被谋财,要么被害命,他素来?清廉,自然?不会被谋财,若被害命,他胆小懦弱,与世无争,从不与人结仇,那么,谁会害他?
崔珣只怀疑一个人。
或许全天下,敢怀疑那个人的,唯有崔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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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事厅暗探,没有去查王暄,反而盯起了被贬出宫的惠妃,阿史那兀朵。
据暗探所说?,阿史那兀朵被贬到长春观后,很是消停,整日奉戒颂经,烧香燃灯,不染俗务,一副潜心向道?的模样?,但是崔珣半个字都不信,别?人不知道?阿史那兀朵的狠毒,他知道?,要想让阿史那兀朵潜心向道?,除非河道?逆流,海水倒灌,否则绝无可?能。
不过暗探盯了两日后,也发现一件古怪之事,按说?长春观都是女道?士,不会有男子的,但每日送到道?观的饭食,远远超过了道?观所有女道?士的食量,除非,这道?观,暗藏玄机。
于是暗探潜入长春观,果然?发现长春观地底下,似乎有一个地牢。
当暗探将发现禀报给崔珣时,崔珣心中也大概明白了七七八八,李楹问他:“你觉得王暄就在?长春观的地牢之中?”
崔珣颔首,李楹疑惑道?:“会不会你猜错了?惠妃和王暄无冤无仇,她抓他做什么?”
李楹不明白,崔珣抿了抿唇,含糊带过,他怀疑的人,恰恰是李楹最亲近的人,也是李楹深信不疑的人,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说?不出口。
他只道?:“惠妃虽被贬出宫,但仍是圣人的妃子,察事厅不能贸然?搜查,否则会被反咬一口。今夜三更时分,我会着人在?长春观放火,到时趁乱,也许能救出王暄。”
他要去救王暄,但李楹一想到阿史那兀朵,就头皮发麻,这个女人对崔珣执念太深,可?以说?是她,带给崔珣一辈子的噩梦,她如何能放心让崔珣入长春观救王暄?
她摇头道?:“你不要去,我去吧,你也不用放火,反正无人能看见我,我可?以去地牢看看王暄到底在?不在?那里。”
“长春观毕竟是道?观,里面定?然?满布驱邪之物?,你不能去。”
“但你去长春观,我害怕。”
李楹心中,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事牵扯了阿史那兀朵,所以她才会有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还是因为其他?她只是拉住崔珣的手,恳求道?:“十七郎,我真?的很害怕,你不要去长春观。”
她手掌是罕见的冰凉,崔珣犹豫半晌,最终微微叹了声,反握住她的手:“好,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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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于是改变计划,三更十分,依旧在?长春观外?放火,只是此次潜入长春观的,是五个暗探,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