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律在医院过了一晚上,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室内,他隐约听到了清脆的鸟啼声,他脸埋在被子里,迷迷糊糊之际,他感觉有一只手掌触摸他的脑袋,手背似乎感受了一下温度,又帮他抻了抻被子。
一开始他以为是梦境,直到再过半小时他醒来,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跟主治医生说话。
不是他的错觉,秦居烈就站在外面。他望着医生,眼神中透着一丝专注。
“……”
江雪律蜷缩着身躯,从被子下直起身,他昨天的衣服浸湿了血,为了防止伤口结痂,护士把衣服剪开,自然不再穿了。在众警察簇拥之下,他在医院接受治疗,还洗了一个热水澡后,从头到脚洗出了无数的血水,直接换上了病服。远远望去,不知情人还以为这学生仔生了什么大病,眼珠子极黑,脸色几乎没有什么颜色。
这是江雪律的日常,他一向刚起床脸色白得吓人,一般吃点东西垫肚子后,血色会充盈上脸颊。
“……”秦居烈暂时还不知道这一点,未来他会知道,这一刻他受限于认知,脑子闪过许多不好的想象,顿了一下,跟医生的交谈暂时中断。
江雪律还没有清醒,他往病房门口看,一双朦朦胧胧的眼映入旁人的眼底,以往清亮的眼睛尚有刚起床的迷离。秦居烈无声地盯了几秒,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心中渐生怜爱之意。
“这样子没问题?”
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江雪律就穿着拖鞋出来了。
他倚着门框喊了一句“秦警官。”
感觉他气息有点弱,秦居烈眉头眉峰逐渐聚拢,大步走过去。
蒋飞随之赶来,见状拎着早餐袋里也有点紧张,赶紧确认情况,“医生,人没事吧?”
“秦队,蒋队,身体是无大碍,剩下的我们这边谈……”医生笑容一点没下去,却选择了回避了患者。
“留院观察了半天,也做了简短的测试,暂时没有什么异常,可以批准出院。即使省厅那里派人来问,我也是这个回答,省得耽误学业……不过,暂时不确定是否有心理创伤……”医生将观察结果娓娓道来,特地提到了一点,江雪律要么心理素质极高,要么反应慢。
“你是说这孩子可能是反应偏慢的类型?医生你可看错了。”蒋飞想也不想地否决道,单论反应迅速灵敏和聪明伶俐,江雪律一点也不逊色,比他手下那群小兔崽子机灵多了。
“不是那种反应慢,心理学上统称为一种大脑保护机制,在应对人生大事、过度应激性事件时呈现出比寻常人落后几步的迟钝缓慢。”医生推了推眼镜,翻出病历本,生活中常常有一部分人,在一段时间后才心生后知后觉,自己遭遇过什么。
换言之,后续还得观察一下。
是有这个可能性。
两人不约而同地皱眉。
医生又提到了一点:“听说患者孤独无依?没事你们多陪陪他吧,事情多了,注意力一转移,有些事儿好翻篇。”
蒋飞义愤填膺,嘴里又在骂于浩的祖宗,昨天派遣了部队,局里过了老半天才把事态平息了。秦居烈昨天晚上回去卸了枪,第一时间提交了开枪报告,详细写了起因经过结果说明,又彻夜未眠地写了逮捕通缉在逃的卷宗,等一切结束后,他简单回了家洗漱,又来医院。
心里一直记挂着人质。
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充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半个小时过去,江雪律吃了早餐,张局长来了,他来给出院申请签字,仔仔细细核验了医疗报告,确定平安无事后,他摘下衬衫上的钢笔,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大名。末了他迟疑片刻,望向病房内正在重新接受新一轮检查的少年,收回目光,对两名下属交代道:“过一段时间,给孩子上点课吧。”
“昨天这事也是给我们警局一个经验教训,等清逃活动快尾声了,咱内部应对机制不仅要升级,小江同学的自保能力也要提升,一些该学的东西迟早要学。”
如果昨天被绑架的是一名警察,大家不至于悬着一颗心吓破魂,因为大部分警察精通格斗反擒拿,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于浩别想逃之夭夭。
“为了防止类似的情况出现,你们要狠下心肠。”张局动了动手指,先打一剂预防针。昨天晚上他一边看现场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现场画面,一边发愁,想了几个小时想出这个办法。
生命实在太脆弱了,小江这孩子体质又特殊,一定要学点防身术保护自己。
原来说这个。
蒋飞笑了,他手握拳锤了一下胸口:“老张,您放心,我特别会调教人!”
他这个副队专管人,每一次警局里来新人,都要往他面前瞅一瞅验验货,看看中不中用,是不是外强中干的货色。他能把那群嫩生崽子训得哭爹喊娘,别说一个小江同学了,来十个他都不在话下。
不就是教孩子学一点东西吗。
蒋飞拍拍胸脯简单应下了。
在这件事上,秦居烈跟他看法基本趋同,对孩子要狠,这是对他好。溺爱心软会害了他,严师才能出高徒,警局之外常有人说他铁面无私、心如冰山,这种态度最适合教人。秦居烈平日案子多,从不教新警,一旦教习,他会让对方从头到脚脱胎换骨,铁石心肠如他,绝不可能怜香惜玉。
他一双黑眸反过来盯着张局,秦居烈听着自己的声音冷硬道:“是您下达的指令,您日后千万不要后悔。”
您知道,我会怎么对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