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浚连带腹中食物一道吐出,人顿时好受许多。
凤宁正担心呢,幸在韩玉及时赶了回来,他将姜汤递给凤宁,将裴浚扶出。
二人一个伺候裴浚喝姜汤,一个准备热水。
韩玉收拾妥当,又手脚麻溜去净室倒痰盂。
凤宁跪在一侧,洗了温热的帕子递给裴浚,裴浚躺下擦拭了一把脸,脸色渐渐转好。
他微微睁开眼瞥着李凤宁,凤宁专心致志洗帕子,袖口往上挽了三道,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乌黑的眉睫如细细密密的扇子,一眨一眨,挠人得很,除了已故的母亲,他从未这般瞧过一个女人,裴浚移开眼,阖目说道,
“忘了朕提醒你的话?时刻谨记自己女官的身份。”
凤宁一愣,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
下意识要开口问何意,可回想他的脾气,又不敢问,挠着头细细想了一遭,猛地回忆起当初在御景亭的事,凤宁顿时明白过来,闹了个大红脸,
“陛下,臣女不是故意见外男的,实在是有些误会...”想必皇帝也没兴趣听她家里那些乌遭事,只管闷头保证,“陛下放心,往后臣女再也不见他。”
李凤宁心地实诚,她说话必定算数,裴浚就信了她,也不再多问。
他最不喜李凤宁犯蠢,惹人闲话,御前的人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迟早要出事。
裴浚素来要求极严,别说杨婉和梁冰,就是章佩佩在男女之事上也十分谨慎,绝不授人话柄。
裴浚腹内被热辣辣的姜汤抚慰,困倦渐渐涌上来。
凤宁跪在榻前不敢说话,直到均匀的呼吸传来,方知道他睡着了。
凤宁忽然紧张地连呼吸都忘了,她从未离他这么近,过去想看又不敢,那么眼下,是不是可以大着胆子瞧了。
他的眉眼真的格外好看,褪去了平日的锋利,在晕黄的灯芒下显得无比柔和。
窥测天颜是大不敬,凤宁又自觉地捂住脸,转念一想机会难得,忍不住偷偷漏开一条缝,这条缝恰巧框住他尖锐的喉结,那喉结覆着薄薄的皮肉上下翻滚....
凤宁猛地闭上眼再也不敢看了。
眼神不敢乱瞄,脑子里却开始胡思乱想。
所以他方才不搭理她,难不成是因为韩子陵的事?
凤宁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他到底是因不喜她犯错而生气,还是因为旁的....乌糟糟的心怦然乱跳,凤宁赶忙止住念头,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无非是认定女官是皇帝的人,不许她做出格的事,有损皇帝威严罢了。
换做是佩佩姐,他也照样会动怒。
这么一想,凤宁心底那汪水又平了。
起身准备退去外间,发觉他那只修长的胳膊垂在榻沿,凤宁犹豫再三,小心翼翼捧着他手臂,将之往床榻上搁,指尖碰触到他结实的肌理,生了烫意,连面颊都给蒸红了。
做完这一切,她慌忙退去外间,立在帘外深呼吸一口气。
*
凌晨卯时初刻凤宁与杨婉换班回了值房歇着,午后方满嘴哈欠回到乾坤殿。
杨婉见她神思不属便劝道,“你去里头歇一会儿吧,外头有我呢,陛下若是唤你,我再告诉你?”
凤宁可不敢,摇着头道,“还是算了吧,万一被陛下逮着,我可是在劫难逃。”
杨婉比谁都清楚裴浚的脾气,自然不再多劝。
二人一道进去侍奉。
裴浚发现今日的李凤宁有些古怪,每每看到他,眼神忽然就躲开,面颊红彤彤的,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当然不会怀疑李凤宁对他做了什么,给李凤宁十二个胆她也不敢,难不成他把李凤宁怎么了,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可她这副羞答答的模样总该有个缘由。
裴浚皱眉。
午后忙着会见大臣无暇理会,到了傍晚趁着杨婉与其余秉笔出去当差时,他传李凤宁进来奉茶。
裴浚懒洋洋地靠在龙椅,眼神一动不动睨着她,语气平淡,“现在没人了,有什么事就说。”
“啊?”凤宁眼神明显有些飘忽,一脸做了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彷徨无助,
“陛下,臣女没有什么事...”
凤宁嘴上否认,心下却急如热锅蚂蚁,自昨夜看了那副喉结,白日补觉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全是裴浚那张脸,甚至梦到他揪着她衣襟亲口告诉她,不许她见外男,醒来顿觉羞耻极了。
这事她从未与任何人说,陛下是怎么察觉不对的。
难不成陛下厉害到连梦都猜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