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身形微微一震,慢慢转过身来。
西北的昼夜温差极大,哪怕正值盛夏,夜里的风也微有一丝凉。
那丝凉风就这么缓缓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划过她的眉梢,当年腼腆柔丽又?无比天真?烂漫的女孩,此刻却睁着一双十分镇静的眼,清凌凌望着他,
“您误会了,我之所以穿男衫,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喜欢,我想褪去身上的束缚,我想自由自在随意闯荡,您不知道吧,我做翩翩佳公?子打扮时,还与哈撒国一位王子成为好友,他是个大晋迷,读过咱们的论语,他尊称我一声先?生。”
迎着他幽深的眼神,她唇角又?弯了,“当然,我也不排斥穿裙子,若是有朝一日我喜欢了,我也会穿,但,不是因为你。”
不是因为你。
几个字火辣辣刺进他心房。
裴浚舌尖在?齿关顶着,眉峰隐隐压抑。
“凤宁....”他咬着她的名儿,万分无奈。
这一席话?伴着城墙那几炮烟火,凤宁再笨,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现在?不是在?京城,她不怕裴浚。
她甚至都不在?大晋境内,他算不得她的君上。
即便算又?如何?
凤宁没什么顾虑,随心所欲。
她朝他屈了屈膝,将那绚烂的烟火抛在?身后,进了屋。
掩上门?扉时甚至看都不没看他一眼。
裴浚铩羽而归。
他就住在?斜对面一间酒楼。
这是彭瑜在?康家堡的据点。
乌先?生心知肚明,彭瑜也没打算瞒他。
乌先?生再厉害,也无法与一国之君相抗衡。
彭瑜也没打算挑衅乌先?生的底线,毕竟裴浚身份摆在?这里?,小心为上。
凤宁承认女扮男装是想给自己减少?麻烦,但有朝一日她还是会穿裙子的,那时便是打算重新寻一个人好好过日子的时候。
她承认,裴浚说出那番话?时,令她莫名有些不适甚至是心酸,但她不想让他得意。
她为什么落入这个境地,难道不是因为他?
都过去了。
幸在?乌先?生带她开拓一番新天地,她在?康家堡待得很开心,这里?的孩子也需要她。
后来裴浚再来,她就不理他了。
如果他还打着那样的主意,恕她不会给他好脸色。
裴浚习惯了李凤宁对他温声好语,这还是第一回 见她冷眼看人,视他为无物。
这一日凤宁在?学堂准备开学用的教?义,穿堂风很大,凉爽又?自在?,裴浚过来了,就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京城送来的文书,却始终没看进去。
“凤宁,我们好好聊聊。”
凤宁装作没听到?,姑娘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白白净净,发髻梳得高高的,精巧的鼻梁,红艳艳的唇瓣,只管埋头?写字,压根不理会他。
裴浚挪着锦杌凑到?她跟前,凤宁在?他靠近时,转过身,很麻利地将书册操在?怀里?起身离开。
刚要下台阶,那道清隽的身影堵了过来,隔着两阶台阶与她对视。
甚至比离开那次离得要更近,视线相齐,不必再仰望他,他的鼻息几乎快要贴住她。
凤宁这次没躲,就这么平淡地看着他,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冰冷的语气,不容置疑的口吻。
裴浚从京都奔往乌城这一路积淀整整半月的好脾气,在?对上她冷漠的眼神时,终于崩不住了。
“你一走了之,对我不公?平,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裴浚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卑微,但他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李凤宁,是他心爱的女人。
他的眼神像是旋涡一般,深邃浓烈,轻而易举便能蛊惑心神。
过去她就是这般被?他蛊惑的。
可现在?,她真?的能平静与他相视,
“我承认我有对不住您的地方?,但那也是被?您逼得。”
“我逼着你跟我亲热,我逼着你搂着我的脖颈索吻。”他哑声质问,心潮翻滚,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女人竟然以这种方?式让他卸下防备,从他身边逃开。
裴浚承认在?看到?她那一刻,她转身毫不留情?就走,她坦坦然然与别的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逼得他发疯。
凤宁听了这席话?,面颊微微有些滚烫,可也仅仅是一小会,她恢复如常,
“是您送过来的吧。”是他闯入她的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