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寂静与黑暗只属于那些连点亮一盏油灯都需要反复斟酌,全家一个月的花销加起来可能都不过才几枚银币的穷人,而当然同有钱的贵族、政要以及新兴的资本家们无关。
尽管还是夜晚,但是佩罗萨家族的庄园依旧散发着光芒。在门口与庄园内尚还只是四处点亮用于照明的煤灯,但是当进入那一座大宅之后,用于照明的器具就已经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日光瓶。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日光瓶,而是一团又一团的被用神眷所固定住的、盛放在有如艺术品一样的种种水晶造型的灯具当中,让整个主宅当中都明亮有如白昼。
这是穷人永远都没有办法想象到的、有如童话故事当中的仙境一样的场景,是用财富和权势共同所堆砌出来的夜晚的光明之境。
而今天晚上,在佩罗萨庄园当中,有一个影子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了其中。
那并不是一个常规意义的潜入者,至少寻常的人在夜晚想要进行一些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太合规合法的行动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选择给自己穿上这样一身有些过分的亮眼了的黄色的外衣,和一个在黑夜里目标过于明确了的白色的面具。
然而神奇的事情是,尽管如此,这个影子的存在却似乎很难被人注意到,就像是有某种存在修改了人们的认知,只要这个黄衣的影子不是刻意的到面前来彰显存在感的话,那么人们就会下意识的将他给忽略掉。
于是,凭借着这样神奇的能力,这个影子居然一路顺顺利利的潜入进了防守并不算疏松的佩罗萨庄园当中,甚至是一直摸进了那一座光辉照耀的大宅当中,也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佩罗萨少爷还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即将要大难临头了。
他像是往常一样用餐,品酒,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才极为悠闲和惬意的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中准备睡觉。
至于白天发生的事情,显然这位贵族少爷压根都没有将其放在心上过。
不过只是一个贱民罢了。
而他并不知道,自己也即将大难临头。有一双冰冷的有如浮动着碎冰的寒潭那样的眼睛一直都在暗处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佩罗萨少爷的种种行动。眼睛的主人一点也不急,像是这个世界上最老道、最优经验的猎手。
他终于等到了佩罗萨少爷的房间熄了灯,屏退了一干的仆从。于是这位年轻的、初出茅庐的猎手便知道,属于他的机会已经来了。
黄衣的影子像是一尾最矫健的游鱼那样打开了窗户,溜了进来。他站在佩罗萨少爷的床前,幽幽的注视着他;而那透过窗户所投射进来的月光,也将一个漆黑的人影投在了那一张豪奢的大床上。
只是……这个人影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些奇怪。
因为在属于人类的躯体之外,只见从他的身边还向外延伸着许多的触手,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一根又一根的盘踞在男人的身后,轻微的收缩舒张,不断的晃动着。
萨维利冷冷的注视着那躺在床上的佩罗萨少爷。
如果法庭不能够给出正义的裁决的话,那么就由他来代行真正的正义与审判之职。
因为,这也将是神明所允许的事情。
在这样充满了杀意的冰冷的目光的注视下,即便是佩罗萨少爷睡的再怎么样的沉,也不可能还毫无察觉了。
属于生物的本能将他从梦境当中惊醒,而当佩罗萨少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已经横悬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把刀。
尽管这把刀看上去非常的丑陋,刀身上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腐蚀过了一样显得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甚至是连部分的刀刃都已经卷刃,但是佩罗萨少爷丝毫不怀疑它依旧能够非常轻松的夺取走他的性命。
佩罗萨少爷当即就张口,然而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已经有什么粗大而又黏腻的、冰凉的东西被狠狠的赌入了他的口中。
“唔唔……唔唔!”
任凭佩罗萨少爷怎样的挣扎,都只能够发出这样微小的、含混不清的模糊呻吟了。同时,有更多的触手将他的四肢都全部束缚捆绑,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挣扎和反抗的行为来。
那居然胆敢闯入佩罗萨庄园、甚至是对他动手的大胆狂徒弯下腰来,于是那隐藏在明黄色的兜帽下的、戴着白色面具的脸几乎要贴在佩罗萨少爷的面前。
“去亡者之间,为你的所作所为好好的忏悔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如此的平静,可是又是如此的恐怖。飞溅的鲜血喷在了萨维利的黄衣与面具上,然而面具后的那一双眼睛当中所流淌出来的只有冷漠与平静。
青年从黄色的外袍下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兜帽又拉低了低,随后就像是他怎么样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样,原路退出离开了。唯有那没有关上的窗户、以及从窗外刮进来的夜晚的冷风,昭示着这里曾经闯入过一位不速之客。
多么可笑啊。
窗户从来都是寻常人家所用不起的奢侈品,同样也是许多的权贵之家用来炫耀和彰显自己的财力的象征之一。然而如今,窗户却也同样成为了夺去主人性命的通道。
***
那一场无疾而终的庭审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毕竟被告已经死亡,那么无论他的行为是否有罪,显然都已经丧失了继续辩论的意义。
萨维利不知道那位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的母亲是否会因此而得到稍许的慰藉。但他认为,这才是真正“正义”的行为。
而当同在法庭上工作的同事们闲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萨维利也跟着轻叹了一声。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