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走进包间,脸色不怎么好看。梁宁很少看见他会这样。
“广生,怎么了?”
杨摇摇头,坐下。转而问道:“点好菜了吗?”
“嗯,”梁宁回答,“点了几个辣菜。回海城吃不上这口吧?”
“哎呀,”杨广生脸色缓和了些,撑着脸,笑眯眯的:“梁哥懂我。你怎么知道这些天我都馋死了。”
梁宁也回以笑容:“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还有那个海城来的……”
话说一半,他转头撑了下眼镜:“你那小助理呢?”
“不知道。”杨广生若无其事地拾起餐单。
梁宁看了他一眼,没再问什么。
“哦对了,这个店是不是有那个当季的江鱼?只有入秋前后这段时间可以捕捞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男生抬头看着身后的服务员。
“哦,望江鲥。”服务员回答,“3888一斤,一条大约3-4斤左右。要来一条吗?”
身边的女孩抽了口凉气:“……”
“行,来一条吧。”杨广生把餐单随手放到一边:“就这些,麻烦快点上菜,谢谢。”
服务员出去了。女孩看杨广生:“生哥,我看这的菜都挺平价的,怎么就那个鱼那么贵呢?”
“不贵。”杨广生轻握了下女孩覆在他腿上的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梁宁:“你要提前找我谈是不是因为那个提供交互技术支持的公司那边的事儿。怎么,他们拖延时间了吗?”
“倒也不是故意拖延,我觉得是能力不足。”梁宁说,“我在想实在不行可能要换合作方,或者外聘技术顾问这种……”
餐桌上很热闹,梁宁给杨广生介绍项目的一些关键内容,另两个人乖乖听着,时不时发出一些问题,恰到好处地活跃气氛,不算打扰。有没有那个助理,都一样,不重要,甚至根本没人注意他去了哪里。吃完饭,男孩女孩就恋恋不舍状,各自打车回家了,而梁宁带着杨广生去梁宁的工作室开会。
……
江心白在陌生的路上走着走着,真就走到了一座桥下。他坐在平台的石阶上,看着奔涌的充沛江水。
眼泪跑的时候给风吹干了,脸刺刺的,他搓了两下。
夏天天黑得很晚的,但是也终究还是黑了下来。对岸的灯渐渐亮起,江面渐渐暗下去。
面前有一个推着改造大桶子车的大伯从他面前经过。桶子上面摆着一些软塌塌的红薯,香气飘到了他的鼻子旁边,让他这个定型了几个小时的雕塑复活了。
他吸了吸鼻子,肚子叫起来。他今天还没吃过东西。
他盯住那些红薯。大伯发现了昏暗光线中那双明亮的眼睛,停下来,看着他,比比划划。
看起来大伯不会说话。江心白想站起来,可他坐了太久,费了很大劲才撑起僵硬的身子,拐拐地走过去。他的目光在几个流油的大红薯上流连打转,最终指了指那根最小的红薯。
大伯称了重,把数字亮给他看,然后举起一个二维码。
江心白看自己微信钱包里的零钱余额:208.7
“六角零钱抹了吧。你看这根红薯,它又小又干,底下都糊了。”他说。
大叔似乎没懂他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嘴里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手继续在空中比比划划,然后用食指不断点那张被放大的二维码。
“……”
江心白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抿着嘴巴,付款了3.6元钱。
他握着红薯,四下看了看,就走到桥墩子附近斜坡平台的草皮那边去,坐下,拿起红薯,就着湿暖的江风,咬了一口。呼……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凭经验来说这个红薯的质量不怎么好,但现在也算尚可慰藉他疲惫空洞的身体。
就是太小了,一口就没了半个。他看着剩下的半个,吃得小心了些。
“哎呦!他妈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叫声。他看过去,那个卖红薯大伯的推车绊上了一块石头,桶子上的一只大红薯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翻滚到好远。大伯把那块石头踢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
刚他说……他妈的?
不是聋哑人吗?
江心白反应过来,先是窜起一股火。
然后颓然地泄了气。
……算了,没力气了。今天,身心都没。
他看见那大伯把红薯从地上捡起来,转圈打量四周,发现天色昏暗,没人注意到他的行为,就拍了拍红薯上的灰,又放到桶子上。江心白一眯眼睛,刷地站起身,往红薯大伯那边走去,站在桶子前,眼睛盯住刚才掉地上那个大红薯。
“你装残疾人博同情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江心白大声地直入主题,“可是掉地上的红薯你捡起来继续卖,你亏心不亏心?别人吃了生病怎么办。不行,这件事我得帮你提醒提醒顾客。反正我今天闲得很。”
……
江心白又坐回了草皮上,这回他手里的红薯比刚才那个大好多倍。他拍去上面的零星土沫,掰开吃了一口,味道也比刚才那个好多了。
昏暗中一双眼睛盯住了他。后面还有个动来动去的尾巴。
那身影靠近了,是个杂毛小土狗,不干不净的,但眼睛很亮,盯着他……手中的红薯。
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