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生有意识醒过来的时候,正在一辆出租车上。车门已经开了,江心白正把自己像萝卜一样往车外拔。
“这是哪……”他迷糊中下意识地说。
“你爸家。”江心白回答他。
杨广生转头,确实看见了海城别墅的大庭院。他往车里钻:“我要回家。”
江心白不好扯他的胳膊,于是黑着脸揽着他的腿弯直接横着给抱了出来:“回什么家。你一个人在卢宁公寓病死了人都不知道。”
杨广生听了这话,愣了下,看了他一眼,安静不挣扎了。
“白白。”他靠在对方怀里小声说,“你对我真好。”然后声音哽起来:“你真好。”
江的脖子起了一阵汗毛雨,低头看怀里35岁的男人。杨广生的脸比下火车时候红得还要厉害得多,像快要熟了。于是江心白就朝着别墅大门走快了几步。有佣人迎出来,从出租车里搬下了箱子。
“其实也不是不行。”杨广生闭着眼睛,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什么。”
杨虚声慢悠悠地说:“如果你能接受我的话。我可以被捅一刀。”
江心白脚下一滞:“谁要捅你?”
杨:“他们说我被捅一刀,流着眼泪,倒在你面前,你才能接受我。”
江心白这回整个脸皮都抽搐起来:“……放他妈什么神经病的屁。”
杨:“我要海医三院的外科主任捅。要全麻。”
“行了。”江心白说,“等再过几年你上岁数得痔疮了再捅吧。”
“那到时候你就能原谅我了吗?”杨广生用力地抬起眼皮看他,“那我快点得痔疮。我会在病床上流很多很多眼泪给你的。”
“杨广生。”江心白咬牙说,“发个烧你别给我装智障。我才懒得听你扯皮。”
“我发芽了吗?我脑袋发芽了吗?”杨广生说。
“……”江快速倒着步子迈进了别墅的大门。
进屋他能听见林树雅在和人闲聊:“你真可以试试,专家都说不比那些国外的酒庄差。正好过年聚会,你拿着给你认识那些大老板宣传宣传去呗?”
但回话的人让江心白血液凝住了。
林树丰:“得了姐,那些扯淡专家的漂亮话就是个扶贫口号,你真当能和人家法国那些历史悠久的酒庄比呢。你做你的慈善别拉我啊,我朋友可都是有品位的人,这种超市货人喝完再剌了嗓子。”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靠近,似乎是听见佣人通告说了小杨总回来的事,就边说着话边迎过来。
林树雅嗔怪的声音:“给你惯的,小时候全家玉米面都让你一人抢着吃完了,怎么没听你说剌嗓子呢。”
林树雅的身影先从拐弯里出现了,她看见胳膊打着补丁还昏迷在别人怀里的杨广生吓了一跳,脚步一错又快步走上来:“广生!这是怎么了?”
她站到杨广生对面,这才抬头看看抱着杨广生的年轻人,回忆了一两秒的时间:“江助理?”
而林树丰在稍微远点的地方站住了,双眼紧盯着江心白,略带震惊。
江心白看见他也同样震惊。林树丰不是在海南吗?
……对了,因为现在过年了。
“林姨。”江心白和她打了招呼,“杨总生病了。”
他看见林树丰的瞬间就后悔自己来了别墅。林树丰是曾经想要杨广生命的人,林树雅就算不是坏人,但仍然是林树丰的姐姐。现在老杨也已经没意识了,还能把小杨留这个家吗?
有两个佣人走上来要把杨广生接过去,江心白没松手。他觉得还不如回卢宁公寓的好。
林树雅的目光定在了他的脸颊上,打量一番后,很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疑惑地回头看林树丰。
而林树丰从见到故人的震惊里回了神,故做无事地走上来慰问:“呦,广生这是怎么了?”
然后他转脸看江心白,问:“你怎么会和……”
接着他也愣了,话都没说完,就也和姐姐一样,定神看着江心白的脸。
“偶遇。搭一趟火车回来的。”江心白这么解释。
……林树丰走得近了,江也能看见对方脸上的疤痕。同样是右脸,长度和自己相仿。虽然痕迹要浅淡一些,但还是难以忽视。
林树雅看看江心白,又转头看林树丰。
林树丰死盯着江心白。
江也看着他,心中升起一些似是而非,将破不破的迷雾。
几个人安静地看了会儿,旁边的佣人说:“林姨……”
林树雅才先有了反应,说:“快把广生送回房间休息,叫医生看看。”
佣人又伸手想揽过杨广生,但那个煮熟了的寄居蟹用钳子紧紧夹住了江心白的前衣襟。
“我来吧。”江心白说。既然有医生,还是先看看再说。他抱着人转身快步往楼梯去了。
“嗤。”身后传来林树丰的吐气声,然后是意味不明的冷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