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游点点头,道:“我夜晚梦见一老者,令我到乾相宗寻宗主一趟,想是有什么要事嘱托,所以,才想问你如何去乾相宗……”
“我看你……还真是烧糊涂了,”青年表情更怪异了,目光梭巡一遍沈栖游,道,“此处,不就是乾相山山脚吗?你我还约定,今日乾相宗新招学子之时,一并前去试一试机缘呢。”
沈栖游环顾四周,脸上仍是迷茫。
他是来过山下的,师兄与人切磋时总爱带他一起,乾相宗山脚下大小村镇皆一一走过,为何他对此处这般陌生?
他又问道:“这里——是南余村?”
青年双手环胸,“不然呢?”
入目青山绿草,低矮村房,可处处都与他记忆中的南余村不甚相同,沈栖游越发慌乱,急切问道:“可否告知,如今……是哪一年了?”
“你这一顿烧的,连年月也不记得了,”青年无奈道,“自然是楚历六百一十二年。”
“六百,一十二年?”
沈栖游跟着重复他口中所言,一阵惊惶,不知讶异还是恐惧的情绪蔓上心头。
他记得清楚,自己要与师兄成亲之日,是楚历三百零八年的秋分。
为何一觉醒来,已白驹过隙,世事变迁,无端缺失了三百年。
他迫切想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这三百年间又发生何事,便追问道:“那……乾相宗,与沈宗主,如今可还好?”
青年看着他,问道:“你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沈栖游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面有羞愧,老实答道:“不记得,也不认得了。”
“你说你事事不记得,又怎会突然提起沈宗主?”青年叹出一口气,道,“我是陆陵与,与你自小一道相伴修炼——”
“我们月前相约,今日乾相宗招新一并前去,可谁料你为救落水孩童,整整烧了七日不止。我先前还在为你祈祷,不成想,前日你还那般病恹恹神志不清模样,今日便突然好转了。”
“至于你方才所问……”青年犹豫一会,答道,“沈老宗主,早在百年前便已离世,你若为他而去,怕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沈栖游猛地抬起头,心中轰然一震。
父亲已是分神修为,寿元未至,若非外力所为,绝无陨落可能。
他手臂不由自主发抖,极困难才抑住情绪,道:“你可知,他为何突然离世?”
陆陵与眼神撇过四周,声音压低几分:
“这事当初闹得这么大,不止我知道,整个修真界也无人不晓,你从前可还与我一道唾弃过呢!”
“当初发生了何事?”
陆陵与冷哼一声,道:“一百三十前,乾相宗那无恶不作的叛宗畜生不知得了何等机遇,仗着分神后期修为杀回宗门,将当初欺辱追杀之人一一报复,手段之残忍,行事之狠戾,至今提起都令人寒毛直竖。”
“据说那日乾相宗被血洗,弟子尸横遍地,他欺师灭祖,不光打伤自己师尊,连待人一贯温和的沈老宗主也毫不留情,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打碎宗主丹田,一剑贯穿胸膛。”
“而后他接管乾相宗,成了新任宗主,那些不服他的,不满他的,都被捉了去杀鸡儆猴,没一个落得好下场,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敢谈论了。”
沈栖游怔怔听着,忽而又觉一切如大梦一场。
他所在乎的一切,他的宗门,家人,都在外人轻描淡写里化作陈年旧事。乾相中的过往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稍带或遗憾或愤怒的谈资,只有他这位梦醒之人苟活于间,从他人只言片语中窥得往事一角。
他几要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喉中发哽,攥上陆陵与袖口艰涩问道:“是谁如何狠毒,竟能做下这一切?”
在这短短几瞬,他想过许多人,又想了许多事。
比如想是哪个仇家记恨至此,还是乾相宗得了何物令人妒恨,他的父亲离世,师尊受伤,那母亲呢,师兄呢?
他师兄这般厉害,这三百年过去,是否修为见长,境界提升,又为何不去寻那灭他们宗门之人报仇雪恨。
还是他师兄……也遭了那贼人毒手。
他的种种思虑,在听见答案时化作死寂,沈栖游死死瞪着眼,不敢相信方才陆陵与口中话语——
“正是那从小被宗主当作儿子抚养,却在与沈栖游大婚当夜将其残忍杀害的狗彘人渣,如今的乾相宗宗主——谢归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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