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再问不出其他,他无奈起身,嘱咐道:“婆婆,您好好休息吧,我们有空再来看您。”
沈栖游正想问他要不要一同再去向别人打听意见,转头却见萧望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
萧望目光撇向他被阿婆揉得有些乱的发顶,在沈栖游疑惑目光中,将手掌搭了上去。
柔软发丝如冰凉绸缎滑过掌心指缝,他胡乱揉了两把,一路沿至脑后绑得齐整白色发带时,忍不住拽了一下,听到沈栖游呆呆“啊”了一声,捂着脑袋茫然看向他。
“你在做什么?”
萧望道:“本就揉乱了,也不差我一个。”
沈栖游有些羞恼:“你……”
萧望问道:“不许人摸?”
沈栖游睫毛软软垂着,手中攥紧被拉扯得松散的发带。
倒不是,不可以。
只是,从前也有人喜爱这样扯他的发带,又欺负他没有铜镜扎得不好,总要自告奋勇帮他再重新缚好。
如今又乱了,沈栖游只好拆下发带咬在口中,松松拢拢将那一束小发髻卷成团,摸索着要扎回发间。
“我来吧,”萧望道,“绑得歪歪扭扭的。”
沈栖游下意识就要阻止,他伸着手,只抓到一点布料尾端。
萧望已经将发带系好了,端正,齐整,比他自己系的还要漂亮几分。
与他师兄系得一样好。
沈栖游不知说什么,只怔怔道:“……多谢。”
萧望转过身子:“走吧。”
沈栖游又寻到了另一位大娘,这回倒是换了个问法:
“——我听闻,村中的河梁神,是四十年前突然出现的?”
村中之人似乎都极为尊重喜爱河梁神,大娘更是因此骄傲,听见外人相询,便得意洋洋介绍起了这位庇佑村庄之神:
“我们宁阳村啊,自古以来就苦。我们村子建在山里,那会国家天天打仗,此处又是连通关隘的军塞要道,免不得军官将兵常常往来。”
“他们来呢,又要夺我们粮食。一年收成本来就少,再被他们以补充军饷的名义夺取三四成,说是什么要带兵打仗守家卫国,那我们也是民呢,我们就不重要了吗。”
“再后来,也就是四十年前——我记得那年闹了旱灾,颗粒无收,冬天雪又下得特别大,好像淹没了山一样的大,每天出来一看,都是堆到膝盖的雪泥,军队也不来了,据说他们在打一场很重要的仗。”
“那年死了好多人啊,冻死的,饿死的,村里靠着每家每户贡献出的一点点肉熬了大半个冬天,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河梁神终于显灵了。”
沈栖游抓住重点:“显灵?”
大娘双手合十,做祈福之势,自豪笑道:“是啊,那日天空霞光万道,河梁神天降福瑞,为我们送上了一村庄的肉。且自此之后,每日早晨村内皆会出现新肉,我们村子也再不愁吃穿了。”
沈栖游:“突如其然便如此了?”
大娘:“是呀,要不说是神明呢,看到了我们最艰难的时日,特意显灵来助我们渡过难关。”
沈栖游疑惑道:“——可你不是说,在那之前,村中一年没有粮食,又已过去了大半个冬季,为何河梁神不在之前便显灵救下你们,而要等到一切已将将结束之时?”
大娘似乎不满沈栖游质疑语气,转头瞪着他:“你怀疑河梁神?若是没有河梁神,我们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
沈栖游忙道:“我们并非质疑河梁神,恰恰相反,我们正是因为对他怀有敬畏之心,打算多收集些他的事例,待回了家中替他书着,令世人皆知河梁神美名。”
大娘道:“当真如此?”
沈栖游:“自然,我只是一时心急,还望大娘莫要介意。”
大娘:“你们若是诚心的便好,否则得罪了河梁神可没有好下场。”
萧望接话道:“得罪河梁神会怎样?”
大娘:“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要对河梁神存有敬畏之心……看在你们也是一片好心,今晚若是无去处,我家就在村口第二间,我们村子一向好客,你们来借宿几日自然也是欢迎的,我还能请你们尝尝河梁神赠予的美味。”
沈栖游:“那先多谢大娘,若有需要,我们一定前往,”他正要离去,片刻,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大娘说的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我观您长相年轻,今年应当才四十出头,也对小时之事记得如此清楚么?”
大娘奇怪地撇他二人一眼,理所应当道:“公子在说什么胡话,我四十年前,自然也是四十岁了,”她自然而然地讲出这句话,好像并未发觉话语中不对之处,“人怎么会长岁数呢?你出生时是几岁,便一直就是几岁啊——我儿子,都四十年过去了,今年也才七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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