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入乾相宗便熟识的好友,叶清崖在各事上都帮了他许多。
沈栖游清楚叶清崖是个怎样的人——直性,爽朗,生于富甲之家,却无半分矜傲。他被构陷时,叶清崖没有因他人之言而远离自己,反倒雪中送炭,令沈栖游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只这一点,沈栖游便将他当作至交。
二人坐在谢归忱原本休息的外室小桌前,叶清崖方入座,目光便瞟到案上翻阅过半的话本,张了张嘴,道:“你一月闭门,都在看这些吗?”
什么?
谢归忱看的除了剑谱还能有其他吗,沈栖游将书册合上,封页正楷赫然写就几个大字——《仙座首徒欺上小记》。
沈栖游眼睛都快瞪直了,谢归忱是去哪寻来这名字直白奇怪的话本——若是什么《柳风梦集》《秦菱传》也便罢了,还能遮掩几分,这样的,怕是不知道哪路府中女子兴起写下,自行售印,黑市流通,才被谢归忱无意买下。
他匆忙收起,道:“不是的,只是无意间寻得,我并未对此……有过多喜好。”
若是以往,叶清崖定要打趣几句,今日他却只低着头,眉眼颓丧,面色惨淡,沈栖游唤了数句,才抬起脸,似不堪言状。
沈栖游发觉不对,问道:“清崖,你究竟怎么了?”
叶清崖咽下一口唾液,过了许久,才缓缓道:“我……我有一事,不知该与谁说,思来想去,只能寻到你了。”
沈栖游:“何事?”
叶清崖依旧欲言又止,沈栖游再三催促下,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有些累……”
“累?”
“嗯,许是最近修行过多,”他肩头一松,道,“总是会做些噩梦,想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沈栖游闻言起身,到后方架柜中取出之前谢归忱带来令自己安神平心的燃香,交付于叶清崖手掌:“我前些时日亦是精神匮乏,难以入眠,此物……是偶然所得,应当会对你有所帮助。”
叶清崖并未当即收下,紧了紧手指,推却道:“我也许……可能不会继续待在乾相宗了。”
“……什么?”沈栖游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看着他。
二人一同入宗,沈栖游记得清楚,叶清崖对乾相宗剑术一道极为向往,立志学有所成。他并不是畏惧艰苦,轻言放弃之人,为何如今却突然说要离宗?
“为何这么想?”沈栖游追问道,“你不愿再习剑修行了吗?”
叶清崖道:“自然不是……”
“那便不要走,”沈栖游道,“若是累了,便暂时休息一会,亦或到外处散心。”
沈栖游与他对视,认真道:“乾相宗已是顶尖剑道学府,你如此喜爱剑术,就此离去,岂不可惜?”
叶清崖显然十分犹豫,沈栖游心觉不对,问道:“你究竟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很快答道:“不是的,只是我确实太累了……我、我再考虑一下吧。”不等沈栖游再追问,叶清崖取过燃香,匆忙与他告别离去,留下沈栖游仍在原地愣神。
谢归忱从柜中走出,坐在他身侧,问道:“你朋友如何了?”
沈栖游道:“我也不知,相识数年,他性子并非如此。师兄可否去替我问问他的师尊,近来课业是否布置过多,又或是太过严格,从令门下弟子心生退意。”
谢归忱应道:“好。”他手掌再次覆上沈栖游指间,正要低头亲吻继续方才之事,沈栖游却偏过头,道,“今日不了,我不想。”又从腿边摸出那名字极奇葩话本,置于桌案两人面前,问道,“师兄,这是何物。”
谢归忱不觉有何不对,答道:“扶风镇售卖的话本。”
“你买这个做什么!”
“你师姐让我学习的。”
“……不做言释,令其心生不满,又言从前榻上之奴……”沈栖游随意翻阅几页,反倒自己看得羞恼,“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谢归忱端坐旁侧,此时也是波澜不惊模样:“哪处不对?”
沈栖游不知如何与他说,将书册握得发皱,齿关挤出几字:“哪处……都不对,”又问道,“你之前在扶风镇,就是这般学习待我的吗?”
谢归忱“嗯”了一声,看沈栖游涨红的脸颊,“我倒觉得,效果不错。”
沈栖游愤然起身,抽离被谢归忱握上的指尖,道:“你今日不必来我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