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开门的人身高近一米九,头发短短的一茬快要看见头皮,短袖撸至肩膀头,露出满胳膊纹身。
居然是小马。
谢然眉头一挑,小马慌道:“别误会啊,我跟他们可好久不联系了,这是大哥出事了,瘦子不知道怎么办,才给我打的电话。”
瘦子就是当初给小马介绍修车行工作的人,后来谢然开始做二手车,他又借着人脉帮了不少忙,谢然一直很感激他。
小马束手无策地挠头,看着谢然道:“他们一开始就想直接找你,但瘦子说你早就不干了,不许人打扰你,现在你来了,大家心里就有底了。”
他侧身一让,谢然往里看去。
十几号人乌压压地站在小马身后的过道中,门内大亮的光照到门外来,谢然肩宽腿长,往台阶上一站,被他们期盼地看着,还有人直接走过来,给谢然递烟。
他接过却不吸,咬在嘴里也没点。偌大的门厅里无一人说话,都在等着谢然做决定。
一阵寂静后,谢然活动一下手腕,搂住小马的肩膀往里走,另一只手插在兜里,轻描淡写道:“这叫什么话,应该的。”
他表情颇为桀骜不驯,痞气十足地笑了笑,浓眉一挑,理所应当道:“都愣着看什么?走啊,去‘唱卡拉OK啊’。”
谢青寄哑然失笑,他记得,唱卡拉OK是指要开会的意思。
谢然被簇拥着往里走,脚步猛地一停,他回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谢青寄。
谢青寄平静道:“去吧,我在车里等你,别太晚。”
秋日晚风吹过,谢青寄穿着身薄毛衣,戴着细框眼镜,二人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所有的情谊和信任都在此刻俯视仰视的目光交汇里尽在不言中了。
谢然把头一点,转身往里走。
在这一刻他的身影在谢青寄眼里,和上辈子的他重叠在一起。
那天晚上谢然实话实说,说他现在名下只有这样一家二手车买卖公司,并且以后不打算干别的,指望他带着大家再干回以前那些来钱块的活儿肯定不可能。
听明白了谢然的意思,只有以瘦子为首的一小部分人打算跟着谢然。
其余人看向谢然的眼神不乏失望不解,谢然语气一顿,突然低头笑了笑,把即将脱口而出揽责任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又能救得了谁,又能为谁负责呢。
谢然走出KTV的大门,看到了外面站着等他的人,谢青寄听到声音只抬头看了一眼,像是一尊伫立在黑夜里的雕像,等着谢然走到他身边去,平静的神情如同最有力的强心剂,一扫谢然方才踏足到里面,险些分不清现实和往生的燥郁。
谢然看着谢青寄,更加确定了今晚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2013年10月,大哥的落网宣告着本市十年以来最大的打黑清扫行动正式展开。
谢然和小马公司名下的第一家4S店选好地址,齐蔚然的团队正式接下网站研发工作,然而却进行得不太顺利,十分烧钱,谢然的资金差点就周转不开。
动工装修前一天,谢然把小马、瘦子叫到办公室里,谢青寄也在,大嫂还在新加坡下个月才能回来,只好开着视频通话放在一边听着。
办公室内,谢然看着瘦子,认真道:“刚开始你们拿到的钱可能会很少,因为没有经验,车也卖不出去,我和小马都是这么过来的,瘦子你去跟其他人说,手头紧了来找我借钱,但工作上不能指望我给优待,违法的事情碰也不许碰。”
瘦子感激地点头。
小马在一旁大大咧咧地补充:“是,而且咱们谢总现在有个要当律师的弟弟,很可能会在我们违法乱纪的第一时间去举报我们。”
谢青寄站起来走到谢然身边,不搭理小马,谢然笑着骂了小马两句,继而表情一变,再次认真起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是公司最艰难的时候,靠大家了。”
他伸出一只手,小马和瘦子会意地搭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加油打气,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撞开,众人维持着手搭在一起的姿势,一起转头看过去。
只见失踪多日的老乔一手领着小乔,像是要逃难一般,背着个大书包,脖子里挂着小乔的脸盆水壶,累得倚着门呼哧呼哧喘气。
“我偷跑回来的,一会儿还得走,谢然,我闺女不愿意跟她姨妈一起住,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小乔啊!什么时候风头过了我什么时候回来!哎?你们在干什么呢……?”
谢然不住感叹命运的奇妙,上辈子是他去避风头,托老乔照顾谢青寄,这辈子却完全颠倒过来。
小乔一脸兴奋,欢呼着冲过去,跑到谢然和谢青寄身边,一手一个抱住他们的大腿,高兴道:“爸你快走吧!”
老乔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盯着众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茫然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但是加我一份吧。”
小马醋道:“……你都还没问清楚我们在干什么。”
老乔理直气壮:“是不知道,但是跟着谢然就对了,他能让我吃亏吗?”
小乔在一旁帮腔,掏出一张银行卡作势要交给谢然:“我爸的银行卡,都给你啦!密码是我妈妈的生日!”
老乔面色一变,朝小乔挤眉弄眼,唉唉唉着阻止,小马十分有眼色,把银行卡一抢,老乔追过来,二人以面无表情的谢青寄为中心你争我夺。
场面登时变得十分精彩,一片鸡飞狗跳中,谢青寄看向谢然,突然道:“齐了。”
瘦子困惑地看来看去:“什么齐了?”
谢然笑了笑,没吭声。
众人的手叠在一起,在加油打气声中,举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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