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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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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灯扣了长乐殿的门儿,里头的人知道是安平大监回来便忙开了门请他进去,那小太监欲言又止到廊下才说了句:“大监,王爷用了点儿酒,心情……约莫是不大好……”

安平笑笑:“我省得了。爷从哪儿回来?”

小太监一指西边儿,又比了一根手指,意思是:从李大姑娘那儿回来。

安平点点头,将手中灯笼给了小太监,挥挥手叫院中人回去。遣走了下人,安平抚了抚衣裳,掀开纱帘进了门儿。

纱门儿掀开就是一蓬酒气,安平叹了口气,寻着酒味儿往寝殿走,进去果然看见寿安郡王蹬了靴子赤脚靠在椅子上,口里嚼着一朵花儿。他将手中玻璃盏放下,踱向了寿安郡王。

“……安平?”椅子上的人懒洋洋唤了一声,“你从谢谦那回来了?见到他了吗?”

安平摇摇头,俯身将地上凌乱的两只靴子捡起来:“回爷的话,奴没见到小谢大人,见的是谢夫人。谢夫人说小谢大人出去赴宴,没回来。”

寿安郡王嗤笑一声,腿一抬一落,将安平手中没拿紧的一只鞋重新踢到地上:“见不着他也好……疯狗一样的人,孤的安平不见也罢!”说完他又在那里磨牙,“要不是那个损人实在让孤担忧,今日也不必叫你出去,随意打发了就是!”

见安平再次俯身要捡那只被自己踢掉的鞋,寿安郡王索性用脚掌踩住鞋面,叫安平没能扯动。于是他心满意足地看到面前这个年轻内侍露出叹息的样子,唤了一声:“殿下。”

“别捡了,这种事儿有的是下人做,”他说,像个顽劣的孩童一样指使着他的奴仆,“安平过来,和孤说说话。”

被叫到名字的仆从温顺地走过去,停在自己主人的面前,又顺手从案上斟了茶递过去,动作熟稔地仿佛早已成了一种习惯:“殿下怎的吃了这些酒。酒气最热,外头暑气也渐渐重了,殿下仔细上了火。”

寿安郡王笑笑:“你——还是老样子。”他的语气有些怀念,“十多年前你就这样……在孤耳边一直唠叨一直唠叨……比宫里娘娘还唠叨。”

安平垂着眼神听着,并不接话。寿安郡王自己说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看向他,然后伸了手在他眼下一擦:“……茉莉味儿,你擦粉了?”

安平点点头:“近日歇得不好,遮些倦色,殿下不爱奴用?那奴便不用了。”

“倒也不是……”寿安郡王的语气有些古怪,他想起那些敷粉涂脂的太监,顿觉一阵呕意,“……算了,孤还是不叫你这个名字了,在这儿你还是叫景君罢。”

他手指捻着那一层薄薄的粉,就在方才的那一个瞬间,寿安郡王从酒意里清醒。

他意识到面前微微弓着身的青年人已经不是自己年幼时的伴读、也不是京中出身世族的公子,而是连男人都算不上的最下等卑贱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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