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裴轩身体底子好,第三日的时候,已经精神大好,这一日,李宜心突然来了闻安院。
不过几日,李宜心就清减了许多,她看着穆裴轩,说:“那几日,受累了。”
穆裴轩怔了怔,看着她,摇摇头,说:“嫂子客气了。”
几人对座无言,穆裴轩轻声道:“大哥已经去了,嫂子,你还有瑾玉和瑾棠,该多多保重身体。”
李宜心沉默须臾,勉强地笑了笑,说:“我明白,我明白……”她说,“我还有瑾玉和瑾棠,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了。”
穆裴轩也不知说什么。
突然,他听李宜心问道:“阿轩,嫂子问你一句话,你大哥……他走得痛苦吗?”
瑞州也曾有时疫,不过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李宜心也不曾亲眼见过。可时疫是大事,她听府中下人谈起时疫时满脸惊恐,又会生红疹,病人不住呕血,痛苦至极。李氏只消一想光风霁月、温文尔雅的穆裴之变得如此模样,就心如刀割。
穆裴轩眼前仿佛浮现穆裴之临去前的模样,袖中的手指紧了紧,说:“大哥是习武之人,虽抵不住时疫,可去得体面——”
他这话说得避重就轻,李宜心却仿佛得了安慰,眼睛通红,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她别过脸,一旁的段临舟递上一块帕子,她低低道了声谢,过了片刻,情绪方稳定,看向穆裴轩,说:“你大哥临终前可有什么话要交代?”
穆裴轩望着李宜心年轻柔和的面容,她和他大哥年纪相仿,未至而立,他犹豫了片刻,轻声说:“大哥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若是能遇良人……”
“不必为他守节。”
此言一出,李宜心泣不成声。
她哭得厉害,穆裴轩和段临舟都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对视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许久之后,李宜心才忍住心中的悲恸,她拭了眼泪,出神地望着窗外斜斜而入的阳光,道:“当年知道我爹要将我入侯府时,我很害怕,”她不知是对穆裴轩和段临舟说的,抑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我爹那时才调出京,人生地不熟,又要远嫁来瑞州……后来正巧寻我爹有事相商,我就躲在照壁后,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你大哥察觉了,便望了过来,”李宜心垂眼,说,“我吓了一大跳,可看着你大哥,就什么都忘了。”
“后来我想,就是这个人了。”
李宜心摇头道:“你大哥让我改嫁,可我已经见过最好的人,哪里还能瞧得上别人?”
穆裴轩和段临舟都是一怔,望着面前这个娴静柔弱的坤泽,眉宇之间都有几分动容。
穆裴轩想说些什么劝劝李宜心,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竟说不出口。
李宜心对穆裴轩说:“阿轩,你不用担心我,”她看着面容苍白的少年,道,“娘说的那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侯爷的死,和你无关。”
“你和侯爷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走了,你心里也不好受。而且若不是你去得及时,解了丰州之围,说不得瑞州今日也要陷于叛贼的刀兵之下,侯爷……侯爷也不能回瑞州,”李宜心说,“娘只是气糊涂了,这些话,我会慢慢和她说清楚。”
穆裴轩看着李宜心,摇摇头,说:“不必了,嫂子。”
自他母亲说出他是克星,疑他害死穆裴之之后,就将穆裴轩心中深藏的对他母亲的憧憬和孺慕之情斩了个一干二净。
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对着自己的亲生孩子抱有这样大的恶意,他母亲不爱他,也不会爱他,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不会再改变,又何必让李宜心再蹚这滩浑水。
不如到此为止。
“没能将大哥好好的带回来,我的确心中有愧,对你,对瑾玉瑾棠,对母亲,甚至对我爹,可我从未想过要害死大哥,”穆裴轩语气平缓,轻声说,“事已至此,不强求了。”
李宜心看了他许久,应道:“好。”
李宜心走后,段临舟问穆裴轩,说:“当真放下了?”
穆裴轩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我和母亲之间,兴许少了几分缘分,生来不该做母子。”
段临舟看着穆裴轩,在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穆裴轩扬起脸,抓住他的手腕,他腕骨伶仃,皮肤白,穆裴轩握了又握,凑嘴边咬了一口。
段临舟笑了,揉着他的嘴唇,道:“怎么还咬人?”
穆裴轩干脆咬住他的手指,自下而上地看向段临舟,眼里藏着掩饰不住的倾慕和喜爱,炽热如芒种灿阳,看得段临舟喉结动了动,将手探入他口中,拨着湿漉漉的舌头,压低声音道,“吃掉你。”
穆裴轩眼中也浮现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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