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白天睡了一觉导致晚上失眠,还是今晚温暖舒适的屋子和床让李徽有些暂时不适应,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难以入眠。
耳听得外边寒风呼啸,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太多的事情,只觉得脑袋里闹哄哄的无法安宁。
突然间,李徽听到了外边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声音很小,但是在此刻听得格外的真切。
李徽下意识的想起这县衙闹鬼和死了太多人事情,以及自己此刻睡着的东厢房和这张床不久前还是陆展被砍了脑袋的地方。虽然被褥和染血的帐幔都已经全部清除,屋子里也彻底的打扫了一遍,但总还是感觉有些不适。
难道当真闹鬼?
李徽有些毛骨悚然。但很快他听出来了,那哭声是睡在堂屋里的阿珠的哭泣声。压抑而悲切,声音很低,很沉闷。
李徽披衣下床,点亮烛火端着烛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激灵。厢房和堂屋的气温相差极大,厢房里温暖如春,堂屋里却是寒冬如冰。
哭声停止了,李徽端着烛台走到墙角,那里打着地铺,阿珠就睡在这里。李徽看到地铺上的草帘子,心中顿时自责不已。自己居然忘了阿珠没有被褥,她此刻就穿着那件自己的棉袍蜷缩在这草帘之下。
“你怎么了?太冷了是么?”李徽蹲下身子,看着阿珠道。
阿珠低头弓起身子跪在地上,身上的草帘滑落,向李徽
磕头道:“公子,对不起,吵醒你了是么?我再也不敢了,你莫要赶我走。”
李徽摇摇头,伸手拨开她披散在脸上的干枯的黄发,看到了一张挂满泪水的小脸。
“阿珠,你是想你娘了是么?”李徽忽然明白了过来,轻声道。
阿珠闭着眼点头,泪水又从眼角汩汩而出。
“这么冷的天,我娘……她便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不知道……她冷不冷。我……很想她。呜呜呜。”阿珠哭道。
李徽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阿珠的娘昨晚刚刚去世,她怎会不悲伤想念。孤苦伶仃一个人躺在这里,怎会不悲痛流泪。阿珠已经算是坚强的姑娘了,白天里根本看不出来,忙碌做事,煮饭铺床,瘦小的身子一刻不停。换作其他人,怕是已经崩溃了。
“公子莫怪,我再不哭了。不会打搅公子歇息了。”阿珠突然快速的抹干眼泪道。
李徽皱眉看着乱糟糟的草帘子,沉声道:”你怎么睡在这里?院子里不是还有偏房么?西厢房也可以睡啊,这里四面漏风,如何能睡?”
阿珠低声道:“我……我是怕公子晚上要喝茶起夜什么的,要点灯烧水的时候,我却听不见。没法侍奉公子。”
李徽苦笑道:“什么话?我半夜怎会折腾人?再说了,我有手有脚,要你侍奉作甚?”
阿珠低头道:“公子收留阿珠,阿珠便是公子的奴婢,自然该当侍奉。”
李徽叹了口气,指着草
帘子道:“你为何只盖着这破草帘么?没有被褥怎么不告诉我?箱笼里不是还有好几件袍子么?拿来当被子盖也是可以的。这东西如何御寒?你想被冻死么?”
阿珠忙道:“那些都是新袍子,都是贵重的锦缎,阿珠岂能拿来当被子盖。明日我便编个厚厚的草褥子,那便不会冷了。今日……是没来得及。而且,我也不冷,我只是想我娘了。”
阿珠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冷风沿着地面吹来,李徽忙裹紧了衣服,却也被吹得浑身冰凉。阿珠更是缩起了身子,冻得发抖。
李徽伸手过去,握了握阿珠的手,那小手瘦骨嶙峋,冰冷刺骨,冻得李徽一哆嗦。
“还说不冷,睁着眼说瞎话。不能睡在这里了。先进我房里对付一夜。明日将偏房收拾干净,再让大壮给你垒张床。这样的天气,睡在这里岂不是要冻死。走,进房去。”
李徽站起身来往房里走,阿珠怔怔发愣,神色扭捏。
李徽转头看到她愣着没动,皱眉道:“走啊。愣着作甚?你若冻死了,别人岂非说我这李徽见死不救?房里暖和,你打个地铺对付一晚上便是。”
阿珠这才起身,弯腰试图收拾地上草帘子,李徽皱眉道:“你要把我房里弄的乱糟糟的么?”
阿珠只得放下草帘低着头走来。李徽进了房,打开屋子里的箱笼,从里边取出两件缎面锦袍出来,丢给站在门口的阿珠
。
“一件垫着,一件盖着,足够你暖和了。明日你自己拿它们改成一床被褥,今后便不用睡草窝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