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见徴不够白,在这般油黄的光下却很好看。青影子虚笼笼地罩着月色,游动的衣缕看不大真切了,仿佛风从镜子里吹来,吹得她的发梢摇摇晃晃。
月色穿行过去,幽暗的穿花镜跟着一寸寸照亮她的脸。
也照亮了她的心。
她看见沉见徴高高的鼻梁上有一滴汗滑下来,看见他的嘴唇紧张地抿着,看见他手忙脚乱地擦鼻血。
唯独没有看他的眼睛。
她总以为,沉见徴是一个合格的赝品,是哥哥最好的替代。
原来是大错特错。
谁不喜欢意气风发的人?她喜欢年少有为的男子不错,可因为有裴容宁这样的珠玉在前,长安的男子在她眼里一概失了颜色,变得索然无味。
其实沉见徴除了那双眼睛,一点儿也不像阿兄。
他没有阿兄那种翩翩的风度,没有阿兄那种历练的稳重。阿兄待她虽然也是这般百依百顺,却从不是一味地讨好她,而是永远守在她身后遮风挡雨。
她应该嫌弃沉见徴才对。
只是一切都在那一日发生了变化。
那时他苍白的手腕滑过她的指尖,她记得他的血一寸一寸凉下去,她怕他就这样死在自己怀里。守着他的三日三夜,每一声微弱的呼吸,鼻息里挤出来难听得要命,却都是她心头的一点点希冀。
她当然爱他。
尽管不及她爱哥哥的程度。
近来她心上太乱了,大约是世事无常的缘故,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任何时候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