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凌晨快一点,迎新的炮仗烟花都已经放尽,大街小巷不见几人,只余漫街的炮仗皮和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烟气,以及挨家挨户挂在门廊上的大红灯笼,一夜不能熄,是要长亮守岁到天明。至于江家原本也想要守岁的那两个小娃,在放过爆竹,看过烟花后,已然支撑不住,跟着吴妈回房睡了。
江柏归从没喝过这样多的酒,吐了两次以后,通红的脸转为煞白。躺在床上,沉沉地呼吸,时不时含糊地喊一声“嫂子”。
已经忙了一晚上的穆朝朝,这会儿也没法闲下来,蹲在地上给他处理完一地的呕吐物,还要将厨房炖好的醒酒汤端来喂他喝。她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从前没为江柏远做过,如今却要为他弟弟这般。长嫂如母,果然是十分辛苦。
然而,她的心里也没有怨言。江柏远如今肯这样为家里的生意上心,她当是欣慰的,于是做起这些,便也觉得心甘情愿。
“嫂子……”
他唤一声,她便要答一声,否则醉酒的人是要闹脾气,抿着唇,不肯让她喂进醒酒汤。
她应了,他便握住她的手絮絮叨叨。说起童年的事,有他们在一起玩闹过的回忆,却都是穆朝朝记忆不深,甚至根本没有印象的。只当他醉了在说胡话,想说什么都由着他,只要能把醒酒汤灌下,穆朝朝不想计较他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时候……我叫你名字,他们还不管我……等你与我大哥成了婚……我再叫……便不行了……”说完,他“呵呵呵”地笑,被穆朝朝灌下最后一口的醒酒汤。
“行了,睡一觉吧,明日定不会头疼了。”穆朝朝收了碗要走,却又被他扯住了衣角。
“朝朝……”江柏归满目通红,表情哀怨地叫了她的名字。
穆朝朝只微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去分辨他这声称呼里含着的意思,便听到门外有一阵异响。她警觉起来,心思已不在江柏归的身上。
“好像有人,我出去看看。”她将自己的衣角从江柏归的手里抽了出来,拿着碗便离开了他的卧房。
江柏归的手垂到床外,人也灰了心似的仰躺在了床上。他想笑又想哭,笑自己喝了酒了也不够勇敢,哭自己喝了太多的酒,连拽她都拽不住……
江宅的大门又被叩响了两下。声音不大,却在大年夜过后的寂静时分,显得尤为突兀。
“谁啊?”穆朝朝猜不出敲门的人是谁。但心想,总不会是土匪强盗小偷流氓之类,没谁会在想干坏事的时候还想着敲门通知。然而,她在等着外头人回应的时候,心内仍是忐忑的。
“朝……是……是我……”
声音断续且虚弱,穆朝朝是将耳朵贴在门上,才得以听清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心里坠了一下,旋即伸出手去,将横亘在大门上的木头门栓给抬开了。
人是硬撑着靠在外门上的,穆朝朝将门打开后,那个受了重伤的身子便一下朝她倒了过来。
穆朝朝险些惊呼出口,是一瞬间的理智让她忍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这……这是怎么了?”她用双臂搂住怀里的人,声音颤抖着,看衣服上不断渗出来的血。
杜荔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咬着牙在摇头。
穆朝朝逼着自己定下神,也不敢再多问,将杜荔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然后用尽全力,架起人就往宅子里走……
除夕夜,兴社头目成啸坤在某间高档餐厅的盥洗间内遇刺。铺满白色瓷砖的盥洗间,鲜红色的血淌在地上、溅在墙上,触目惊心。仅被刀子擦破点面皮的成啸坤勃然大怒,餐厅老板亲自来道歉,守在成啸坤身边的兴社门徒也逃不了失职的惩处,巡捕房的巡警第一时间赶到,将案发现场围了起来,而去追捕案犯的警察却迟迟没有消息。
成啸坤以及成太太对这帮“废物”并不抱多大期望,反倒是与他们同在一张桌子上吃年夜饭的干女婿周怀年,成了这件事的主心骨。
周怀年一面搂着身边受了惊吓还未回魂的周太太,一面对成啸坤夫妇说:“在我离开上海之前,定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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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大纲无存稿,我真是写一章放一章。哪天要是写崩了,大伙儿就赶紧告诉我,我好琢磨一下及时调整思路~比心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