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医院后面的垃圾站,这里除了有数不尽的腐臭垃圾,的确没什么络绎往来的人。哪怕搬运垃圾的工人此时想要进来,也会在他们看到那些手持枪械的黑衣人之后,而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与此同时,仅是站在垃圾站之外,他们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声声惨叫。没有人敢进来,包括周家的小少爷周惜曈也是被人强行“捆”来的。
马鞭扬起又落下,将人打得皮开肉绽的声音响亮得与那一声声惨叫交织在一起,吓得站在一旁观看的周家小少爷一抽一抽地哭噎起来。
“说,那日是谁先动的手!”
马鞭起,问话声落。几声凄厉的惨叫声过后,那两名周家少爷的陪玩佣人便趴在肮脏的地上奄奄一息。
“先生在问话!哑巴了是吧?!”阿笙急恼,干脆从打手手里夺过马鞭,开始亲自“掌刑”。
狠狠的几鞭子下去以后,那两名陪玩佣人终究是顶不住了。他们掀开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少爷,哆哆嗦嗦地回话道:“是……是少爷先动的手……因为那孩子说了一句日语……少爷……少爷便说他是‘小鬼子’……”
周怀年攥紧双拳,合了一下眼,这才记起在医院初次见到小穆安时,他脸上还有一些未完全消散的乌青。他不是没问过,可那孩子当时答的,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那会儿也没深想,只当是他淘气,如今再想,却觉出那孩子也有一颗极强的自尊心。而这一点,不论是像他,还是像穆朝朝,都是有根可寻的。
如此,在当时的情况下,穆朝朝即便当真推了一下正在欺负人的周惜曈,也是万分情有可原的事情了。若换作周怀年的性子,更不知要做出什么样的事。
“周惜曈。”他冷着声叫了一句那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并以父亲的威严以及震慑性的口吻再次问他:“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你还是说谎,那就只能用对待他们的办法来对待你。”
周惜曈抬起头,用自己含着两湾眼泪的小眼睛,与身边这位从来不舍得动自己一根手指的父亲对视着,而后抽噎了两下,梗起脖子来,回答道:“丁妈妈说的没错,你就要认那个日本小鬼子当儿子了,你再也不要我了!”
已是在气头上的周怀年,听到这孩子的嘴里仍在“小鬼子、小鬼子”地说着,便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他从阿笙手里一把夺过马鞭,高高扬起再发了狠地往地上一甩!
“啪——”的一声震天响,愣是将五岁的孩子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满嘴谎话、以大欺小、任性妄为、不知悔改!今日我若是再不好好管教你,改日你就更该无法无天了!”这话说完,周怀年便再度扬起马鞭并直朝着周惜曈的方向。
然而,鞭子还未落下,只听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周怀年!你住手!”
周怀年举着马鞭的手在空中悬了悬,转头便看到穆朝朝拼了命地往这处跑来。
“住手——”她一面喊着,一面冲向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小人儿,并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将这孩子搂进了怀中。
“周怀年!你是真的疯了吗!拿马鞭打孩子,你下得去这个手吗!”她张口气急败坏地痛斥了周怀年一通,手上却在温柔地安抚怀中的孩子。
原在气头上的周怀年,被她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骂,倒是消减了不少直往上冒的火气。不过,今日管教孩子的事,他是一定要做的,不论以哪种方法。
他将手里的马鞭指向穆朝朝怀里的那个孩子,语气仍旧严肃非常地说道:“周惜曈,我可以不再追究你以前犯的那些大错或者小错。但今日,就现在,趁着你母亲在这,你必须当着她的面儿,为你之前所犯的错,向你弟弟郑重道歉!”
穆朝朝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而在她怀中的那个孩子,竟在这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她一把推开!
“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才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不会丢下我!不会丢下父亲!不会丢下我们!”周惜曈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被他推倒在地的穆朝朝,转而对着忙不迭去扶她的周怀年说道:“你不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