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病房里,小穆安虽然已经醒来,但身子还很虚弱。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周怀年已经陪在自己身边时,那张仍旧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微微地露出了笑。
周怀年原就发堵的心愈发不好受起来,他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小穆安的脑袋,而后背过了身去。
护士恰好进来,见到周怀年站在那里,便用英语与他说道:“周先生,穆……哦不,周太太刚刚出去找您了,你们没碰见吗?”
周怀年回过身,摇了摇头,手上转着那枚白玉的扳指,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小穆安刚做完手术,有些注意事项需要家属知悉,以及一些用药须知都是需要由孩子的监护人在事项单上签字的。周太太说了,往后这些都由您来签。”小护士说着,便把一小摞纸单递到周怀年的面前。
周怀年点了一下头,应允下来,伸手去接时,说了一句:“我的钢笔没带在身边,请稍等一会儿,我让人送来再签。”
这话话音才落,不知何时站在病房门口的穆朝朝开口说道:“不必了,我签就好。”
她的语气有些僵冷,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走了进来。她的眼神略过周怀年,只对着小护士礼貌地笑了一下,问道:“护士小姐,能借我一支笔么?”
“当然。”小护士爽快地从自己护士服的衣兜上取下一支笔来,借给了穆朝朝。她是出于热心,却不知穆朝朝借笔签字是出于怎样的想法。
穆朝朝接过笔,一张一张地签完了那些须知、注意。接着将东西都交还小护士以后,便自顾自地坐到了小穆安的病床前。
“安儿,饿不饿?”她伸出手,轻轻地去将儿子的小手握在掌心,眼里除了母爱的温柔,却也有莫名泛起的眼泪。
小穆安摇了摇头,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母亲的身后。他张了张小嘴,虽然还发不出清楚的声音,但穆朝朝知道,他是在叫她身后的人,在叫他的“爸爸”。
穆朝朝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而后站起身来,给她身后的男人让出了位置。
“安儿要和你说话。”她低着头,音量不大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出了病房。
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她的态度仿佛又变回了他们和好之前。周怀年不是没有察觉,可他的心里却也无法自在。他望着她消失在病房门口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离开特殊病房以后,穆朝朝又回到了原先他们所住的那间普通病房。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只有小穆安玩也玩不够的玩具,以及他们随手摆放的那些日常用品。她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去哪儿,并且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像是有一团乱麻堵在那里,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却又无法思考。
她随手拿起两件扔在病床上的衣服,很机械地叠着,又很机械地把它们装进行李箱。还有桌面上那些凌乱着的杯子、碗、盆,各种日常用具,她都一一收拾。劳动能让人暂时忘记烦恼,这是她做护工以来最深有体会的一个道理。也许是对着这些不会说话的物品时,人才不用保持戒备,而这世界在这一刻才是最安静且最纯净的。
她埋头在这间病房里认真地收拾起来,以至于后来周怀年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她都没有一点察觉。
“又要走吗?”
直到听到周怀年的声音,她才稍稍停了一下手里的活计。不过也仅是停了一下而已,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也没有打算去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