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桥不仅去了,而且周怀年还在穆朝朝的应允下,于伦敦桥不远处的某家高档饭店里举办了一场归国晚宴。举办这场晚宴的目的很明确,一则是为了在归国前与在英的朋友们辞行;二则便是要向众人正式宣告穆朝朝作为他太太以及周家女主人的身份和地位。原以为穆朝朝会拒绝这种需要抛头露面、应酬宾客的场合,可没想到的是,周怀年没报什么希望地随口提了那么一句,竟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
怕她是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才违背自己的想法而应下的,故而周怀年又很小心地再次向她确认:“你若是觉得累,或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不办的。回头临走之前,我单独请几个朋友聚一聚也不是不可以。”
他记得,当时穆朝朝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对他笑了笑,答了一句“办吧”,便算是正式定下了这场晚宴。也许是因为当时还有丁佩玲在场,才让她想以周怀年妻子的身份对他的一切合理想法表达支持。更是因为这样的事本是作为他太太理应要做的事,而若说到累,往后又有什么样的经历能累过她独自带大小穆安的那五年?
晚宴还未开始,穆朝朝正在楼上的休息室里梳妆。替她梳妆的佣人,手法并不怎么熟练,几次扯疼她的发根后,穆朝朝已经很难不去注意她。
镜中,穆朝朝对身后那张脸似乎有了一点模糊的记忆。她拿起梳妆台上那杯蔬果汁,轻抿一口,而后拿帕子在唇边按了按,便像聊天似地随口问道:“曈爷也爱喝你准备的蔬果汁,是吗?”
身后正替她编发的佣人怔了一下,手微微一顿,口齿不太伶俐地答道:“太……太太,您说什么?”
穆朝朝微微扬起唇角,放下那杯蔬果汁,淡然说道:“没什么,夸你做得好的意思。”而后,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对身后人说:“晚宴还有半个钟头才开始,我有些累了,想小憩片刻,麻烦你帮我铺一铺床吧?”
镜中,身后那张脸仿佛是放松地笑了一下,便很快停了编发的动作,应允下来,“诶,我这就去,请太太稍等。”
穆朝朝见她转身,目光便又转到那杯口感浓郁的蔬果汁上。
她蹙了蹙眉,又松开,将手心里攥着的那方湿帕巾放到梳妆桌上,而心中已没有任何悲悯地在想:“也好,如此也好……”
晚宴时间已到,周怀年先于穆朝朝在晚宴上露面。同他一起热络招呼宾客的,还有丁佩玲这位似客非客、似主非主的周家私人医生。往常周怀年举行或参加这类活动,总少不了她的陪伴。尽管丁佩玲一直是以私人医生的身份进行陪同,但那些有关丁佩玲与他关系甚密的风言风语,他也是听过许多。那时只觉得都是谣言,不必理会。而今,女主人已归,他自然是想要避嫌。然而,他的话对这位丁小姐来说,似乎就是没什么用处的耳旁风,她照例盛装出席,也照例像从前那般以超出她身份的姿态出现在今晚的晚宴上。
周怀年一面无奈,一面更焦躁地在等待穆朝朝的到来。手中的怀表已不知被他打开了多少次,穆朝朝却始终还未出现。他只一心在等她来,却也没能留意到宾客间的低声议论——谁都清楚今日这场晚宴的目的,然而女主人迟迟不肯露面,这便是一种十分无礼的表现。
仿佛知晓一切底细的丁小姐游走在这些宾客中间,有关女主人低微的身份以及她“不凡”的日本关系,便成了这些议论中更为令人暗中乐道的谈资。
阿笙听到了一些,便跑到周怀年的身边低声提醒,“先生,您要不要先上台说几句开场的话,好让酒会先开始?太太那里,我这就派人上楼去看一看。”
周怀年合上怀表,别回衣襟,面色冷毅,“不必。我自己上去。”
说好了,要拉着她的手一起站到台上,便没有他一个人站上去说那些空话的道理。于是,也不管宴会厅里有何种骚动,主仆二人便一前一后地离开宴会厅往楼上休息室里走去……
楼上一整层,按以往周怀年举办宴会的惯例,都已经被他包下,作为宾客们或散酒、或娱乐的休息室。酒还未开喝,宴会也未正式开场,这一整层的房间便都还空着,除了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为宴会主人而准备的那间。
周怀年走过去,敲了敲那间房间的门。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后,他与身后的阿笙便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