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8年,邺城一战后,史思明绞杀安庆绪,谮位称帝。而大唐军心散乱、元气大伤。为了补充兵力,唐军只能在洛阳以西至潼关一带强行抓人当兵。而此时,杜甫刚好从洛阳出发前去华州就职,一路上经过新安、石壕、潼关的他亲眼目睹了战乱下的百姓生活,于是在759-760两年间写下组诗“三吏”、“三别”。】
【“三吏”写“征兵的差役来抓壮丁”,所以用一“吏”字作为组诗标题,按照杜甫西行路线,先后当为《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
【“三别”不知孰先孰后,用一“别”字反映人民苦难。我们通常依据境遇之悲惨程度,将其排为《新婚别》、《垂老别》、《无家别》。】
伴随着月兮的声音,诗句在天幕上一行行出现。
看到这一句句辞简义赅、响悲意苦的诗句,众人不约而同想要提笔抄录。
文人才子想要品读诗圣的文辞,王公贵族则想琢磨未来的走向,一时间,识字会书的读书人各个目不转睛、争分夺秒,只恨眼不够看、手不够快。
与笔走龙蛇的读书人不同,大部分百姓只是静静望着那蚊蝇般的黑色小字出现又消失,脸上的表情大多是茫然的惊奇。
见村头老书生在沙地里又蹦又跳,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手舞足蹈,乡亲们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默默围了过去。
老书生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脚边沙地里密密麻麻画满了凹坑划痕。那些划痕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而老书生就被这些凹坑包围着,痴狂地在沙面上奋棍疾书。
“老秀才,你——”
“站住!别动!”
村民对望一眼,有人好心地准备上前照看老书生。他才提起腿,就听到老书生一声暴喝,如同看到了偷麦的肥鼠,两眼瞪得像铜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停滞在半空的脚掌,眼神严厉恐怖。
“退回去!退回去!”老书生脸庞紧绷,声音是难得一见的威严郑重。
村民小心收回了脚,又被围观的乡亲拉扯着连退数步。
见沙地上的文字没被踩坏,老书生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些。他蹲下身,爱惜地抚摸着脚下粗糙的砂砾,用树皮般的手指顺着凹陷的划痕,不断描摹刚刚画出的文字笔锋:“这是宝贝、这是字、这是诗……不能踩字!”
听到“字”,村民们面色一变、肃然起敬。
他们敬畏地看着沙地上的凹陷与划痕,刚才差点踩平文字的村民更是心有余悸,他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音问道:“这是刚才天上的天书吗?”
“这是诗圣杜甫的诗。”男孩把手指从嘴里拿了出来,含含糊糊地补充。小孩子记忆力更好,而且不用干农活,所以他听得也更认真。
“什么新婚、垂老、无家……听起来倒像是俺们过的苦日子。诗圣这是给俺们写的诗吗?”一个男人顺脚踩死了地里的害虫,颇感兴趣地接过话题:“读书人竟肯为俺们这种贱民写诗?”
老书生背手起身,他欣赏着沙坑里的诗句,感慨万分:“何为圣?圣者,忧国忧民,心怀天下。眼底有民,为百姓作诗,这才是真正的诗圣。”
“老秀才,那你给俺们讲讲诗圣到底说了什么呗?”男人拍拍身边的男孩脑袋,将他往前推了推:“让俺儿子学学!”
“民生多艰。”老书生叹了口气,爱怜地看了眼咬手指的男孩,将木棍戳向左边:
“这首《垂老别》,写得一对老人的遭遇。子孙都已战死,只剩下这对孤苦伶仃的老夫妻。现在前线人手不够,没牙的老翁也要被迫上战场。老头子深明大义,拐杖一扔,颤巍巍地出门当兵。临别之际,他听到屋里传来老妻的悲哭,她追出家门,含泪嘱托他要多穿衣、吃饱饭……”
“老爷爷活不下来的。”男孩童言无忌,他看着面露悲伤的大人,奇怪道:“老婆婆不知道吗?”
“孰知是死别,且复伤其寒。此去必不归,还闻劝加餐。”
老书生低头望着沙地里的诗句,不忍地解释道:“加餐之词,悲死而已,总归要留点念想,求个万一。”
“换一首,换一首!”眼见自家没牙的老娘开始抹泪,村民王二赶紧招呼着老书生换一首诗,试图用别的内容分散老娘的注意力:“换新婚那首!那首听名字就喜庆些。”
老书生神色复杂,拧眉打量要求换诗的村民:“王二,你不是月初才娶的媳妇儿?”
“是啊,是啊。”王二摸了摸脑袋,憨笑起来。“媳妇割猪草去了,她干活可利索了。人也贤惠、孝顺,还……”王二黝黑的脸庞浮现一团几不可查地红晕,补充道,“还体贴,特别稀罕俺。”
“我看是你稀罕人家吧!”有人大声起哄,村民们的脸上都挂着善意的微笑。
老书生摇了摇头:“那你还是别听《新婚别》了。”
“讲讲这个!”众人反倒来了兴致,不明白“别”字含义的他们露出期待的笑容,尤数新婚的王二笑得最为羞涩灿烂:“就听《新婚别》,讲讲这个吧,老秀才!”
老书生深深叹气,木棍戳到了右前方:
“这首《新婚别》,写的是刚结婚的夫妻遇到打仗。两人新婚第二天,妻子就要送丈夫去前线赴死。新娘肝肠寸断,想要和丈夫一同前往,但怕扰乱军心,只能在家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