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解释。”抓着他手腕的不夜侯眉目间似有一层霜色, “我听着。”
帝屋:“……”
就是说有时候,嗯,做长辈的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上较真?
“我感觉我现在挺好的……吃的好, 睡的好……”帝屋心虚到眼神飘移, “过的和退休养老一样舒服。”
帝休:“……?”
这次轮到他拳头硬了。
帝休在心里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面前是还受着伤的族长,不能像平时一样气狠了给他邦邦来两下。
不夜侯丝毫不理会他的狡辩,只抓重点:“我问的是你的伤。”
他强调:“为什么不认真治疗?”
帝屋和不夜侯对上视线, 不夜侯的眼神里有一种他不懂的执拗,仿佛他的伤是一个极重要的问题,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地逼问。
帝屋的心莫名颤了一下,心虚混杂着愧疚翻涌, 他避开视线,往后一躺倒回草坪上,摆烂道:“就是治起来很麻烦,我觉得没必要嘛……”
他用手挡住眼睛, 小声又不高兴地嘟嘟嚷嚷:“绝对是邝冕那个王八蛋说漏嘴了,不然您肯定不知道……”
知情人都知道他受伤了, 但对于他的具体伤情, 帝屋可是一个一个警告了过去, 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这件事和其他人说, 尤其是不能和虞荼说。现在倒好, 虞荼知不知道另说, 不夜侯前辈是直接上门“兴师问罪”了———等这里结束了,他一定要把邝冕大卸八块!!!
“治起来麻烦就不治, 这是理由?”
帝屋忽然感觉脑门一重,不夜侯的手掌压在他的脑袋上, 力气大到几乎要将他压到草坪的土壤里,帝屋有种不夜侯前辈快气疯了于是决定直接把他埋了,眼不见心不烦的错觉。
帝屋:“消消气!消消———嘶!!”
剧痛从脑袋一直蔓延到全身,如果不是确定不夜侯对他没有恶意,帝屋差点奋起反抗,和苍龙打架落得满身伤时都没这么痛!
如果帝屋能内视自己的状态,就会发现有股庞大的能量从头部涌向他的四肢,比灵气更精纯的能量沿着破损的经络四处修补,又将已经受伤的五脏六腑里的病灶摘除,接着绞杀不属于帝屋的灵气流,所到之处焕然一新。
修复过程中帝屋痛得大汗淋漓,差点丢脸的惨叫出声———不夜侯前辈绝对是故意的,他的痛觉比平时敏锐了好几倍!
等到这场地狱级的“折磨”结束,帝屋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倒不是装的,是真的痛到没力气———他看到了一张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这样庞大又精细的操作,对施术者也是极强的负担。
不夜侯收回手,他想站起身,却最后晃了晃,坐在了帝屋旁边。
这场治疗持续的时间很长,长到日月转换,月华铺满山坡。看着那张疲惫不堪的脸,帝屋愣愣地坐起来,他的白发已经转黑了,月光落在上面,看起来像是柔滑精美的绸缎。
帝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他现在应该感谢不夜侯前辈,然后再插科打浑地把他不治疗的事赖过去,将这件事糊弄好。
确实应该这样做的。
可帝屋指尖绕着自己的黑发,最后闷闷地:“前辈……这不值得。”
不夜侯看向他,他眼里的那股执拗没有消失,反而好像越来越重,他说:“我都知道了。”
“罗伯特还小,那样残酷的未来只会毁了他,强行让你上,也只会毁了你。”帝屋听到不夜侯轻声说着好像没头没尾的话,“我醒来的时间刚好,我比你更合适。”
草木族虽然搜集了不夜侯的资料,但这一年多真正接触的时间廖廖,不夜侯与草木族之间联系,只有一株小茶树苗。
虽然同为草木,但不夜侯似乎没有太多与他人交流的意愿,只是有缘的人误入了他的茶馆,他才会出手帮一帮,他好像与这个世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好像只是孤独地存在于人世间。
“在不知道您的消息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您放心吧,我是自愿的。”帝屋叹气,“我只是失去了记忆,又不是变成了傻子。”
没人能强迫他做他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屏障破碎之后,草木族同样会受到巨大的冲击,搞不好就有灭顶之灾,他不是为了人类,只是为了他想保护的同族而已。
“罗伯特确实很小,又在西方长大,大家其实都不太看好这个方案。”帝屋努力想让他们谈的话题轻松一点,“所以没办法,这样艰巨的任务,只有我这样的天才能胜任喽~”
他看向不夜侯的眼睛,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好似眼睛背后有个跋山涉水、疲惫不堪的灵魂:“没有您,这个计划也会实施。”
“好不容易醒来了,您就养养茶树苗喝喝茶,去体验体验世界上的新东西。”帝屋的语气很轻快,“不要太操心,要是事事都操心,累都要累死了。”
“我不喜欢养幼崽。”不夜侯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特别认真的模样,“你要活着。”
帝屋半真半假地抱怨:“您怎么还带强迫树的?”
那双眼睛里不知从何而来的深重执拗,看得帝屋生出了强烈的担忧,不夜侯的认知似乎有些扭曲,他好像在某些方面有极强烈的保护欲,这或许与他曾经漫长的经历有关,可问题是,没谁能查到他完整的过去,他们只能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不够准确的轮廓。
在帝屋担忧时,他忽然听到令他毛骨悚然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