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殿中, 隆兴帝也一夜未眠。
不知为何,昨夜他格外心慌,就算有惠妃盔甲陪伴, 他还是难以入睡,天光之后, 他歇了今日的朝会, 反正他已经是个傀儡了, 上不上朝又有什么区别。
皇后听说他身体抱恙后, 巴巴赶来看他, 这个温柔美丽的妻子是真的关心自己的丈夫, 还特地亲手炖了厚朴人参汤带过来给他,奈何隆兴帝看到她就厌烦, 他瞥了眼厚朴人参汤,说道:“这不是你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
皇后心中有些委屈,但仍忍着委屈,柔声劝说他当心身子,这个女人,无论他是失去权力的傀儡, 还是掌握权力的皇帝,她对他都始终如一。
太后选人的眼光没有错, 是他错了。
他此生都不可能爱上太后挑选的女人。
皇后劝说时, 忽宫人来报,说太后来了。
母子人伦, 一直是隆兴帝去蓬莱殿见太后,太后还从没来过神龙殿, 隆兴帝和皇后都略微诧异,正在此时, 满头白发的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了过来。
皇后惊讶地捂住嘴,太后没有和她解释,只是挥手让宫人将皇后带下去。
偌大的神龙殿,顿时只剩太后与隆兴帝二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隆兴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他环顾四周,脸色发白,然后才去扶太后:“阿娘,你的头发怎么了?”
太后一把挣脱他的搀扶,她盯着他,似哭非哭:“菩萨保,天威军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隆兴帝愣了下,他反应过来后,斩钉截铁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
“没有!”
隆兴帝有些激动,他来回踱步:“阿娘,是谁在你面前进谗了?崔颂清?薛万辙?哼!他们想救崔珣,居然来污蔑朕!”
“没有人进谗!”太后提高音量道:“而是你根本解释不清你的起居注,你也解释不清王暄之死!”
“朕如何解释不清了?朕早说了,起居注那句话,乃是想停了青州进贡才那般说的,王暄之死,是惠妃一人所为,和朕有什么关系?”
太后悲哀地看着他:“菩萨保,你是把阿娘当傻子吗?你把那些三甲进士当傻子吗?你把天下人都当傻子吗?”
“朕没有把任何人当傻子,朕没做就是没做!”
隆兴帝死不承认,太后苦笑两声,她扶着绘着朱白彩画的墙壁,颓然坐倒在紫檀案几前,一缕白发自簪好的发髻垂落,显得她格外苍老凄凉,她徐徐说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让三司去查,把那段时日的起居注都调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查,再将当时伺候你的宫人都找出来,一个一个地问,总能查出端倪的。”
隆兴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阿娘,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没做过吗?既然没做过,你怕什么?除非你有做过!”
隆兴帝咬牙,他蓦地跪倒,膝行到太后面前,恳求道:“阿娘,你不能这样,朕是皇帝啊!你让人去查皇帝?你难道一点脸面都不给朕留吗!”
“是吾没有给你留脸面?还是你自己没有给自己留脸面?”太后厉声道:“吾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有没有参与天威军一案?”
她瞪着隆兴帝,再无一丝犹疑和心软,隆兴帝知晓她这次是下定决心了,他再不敢狡辩,他跪在太后面前,战兢不语,太后心凉得透彻,她一巴掌,甩到隆兴帝脸上。
隆兴帝清俊面容显现五个巴掌印,太后痛心疾首:“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为你守边的将士!那是敬你尊你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