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强的气焰十分嚣张，他才开口催江宁交钱，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自动自发的拿钱出来，江宁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赶紧跟着拿钱。
她瞅见丁二强到隔壁卖鸡蛋的小摊上收了钱，临走时又拿了几个鸡蛋。
供销社的鸡蛋五分钱一个，额外还要一张蛋票，黑市上售卖的贵了一倍，但不要票。
这是个小本买卖，买上一天也不过赚上个块八毛的，这年头实行的是国家共有制，虽然国家还是鼓励农民家庭养家禽，家畜，但也不允许私自买卖，一家能养上三四只，那都算是大户了。
鸡少蛋就少，江宁看了看小贩摊上的鸡蛋，也就还剩下二三十个左右。
卖鸡蛋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丁二强拿走鸡蛋的时候，他心里虽然憎恶，面上却也不敢显露分毫，等人走了，小伙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晦气的玩意，真他妈膈应人。”
江宁离他不远，往他那边挪了两步，问道：“他们是啥人啊？”
小伙子听了江宁的话，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第一天来？”
江宁摇摇头：“来三次了。”
她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小伙子双手插在袖口里，蹲在地上数了数自己的鸡蛋：“妈的，这帮革委的狗，心黑手狠的，一拿就拿走了老子十三个鸡蛋。”
江宁听见了“革委”两个字，也跟着蹲了下来：“他们是革委的人？”
小伙子点点头：“不然你以为为啥没人来查黑市？”
他觉得江宁才来了三次，不知道黑市里的规矩也不奇怪，要是放在平时，他多少也能和江宁说上两句，但今天他才练摊就赔了十三个鸡蛋，这会儿心里正不痛快呢，也不愿意搭理江宁。
江宁也看出来，她家里现在还有一篮子鸡蛋，但也人多吃的也多，一毛钱一个虽然是贵了一点，但江宁还出得起这个钱：“小哥，你这鸡蛋能不能便宜点，要是能便宜的话，我都要了。”
“都要了？”小伙子瞪大眼睛看着江宁：“我这还有二十八个呢？！”
江宁点点头：“都要了。”
“你要是都要了的话，算你八分钱一个，怎么样？”小伙子边说边估算起了鸡蛋的价格：“一个八分钱，十个是八毛，二十八就是两块二毛四分钱，这样，你给我两块二毛钱就行。”
江宁爽快地掏了钱，把一个网兜递给了他：“帮我装这里面就行。”
数九寒天的，在外面多站一秒都觉得冷，能把鸡蛋早点卖出去，他也好早点回家。
他家住在大华村大队，一来一回六七里地呢。
鸡蛋都卖了出去，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就和江宁说起了关于黑市的事：“咱公社黑市是革委的范主任罩着的，刚才那俩人高个子叫丁二强，矮胖子叫牛三，他俩都是革委的人。”
江宁听明白了，难怪没有人查黑市，原来是革委的主人在背后支持。
小伙子又说：“你前两次来的巧，上边下来人了，这帮人都忙着招待，才让咱们捡了个便宜，出一次摊就要五毛钱呐！”
“原来如此。”
原来这摊位费竟然是交给革委的保护费！
江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