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奴窦春生,为长春宫淑妃娘娘请命,恳请圣上宽恕娘娘体恤六宫侍婢之心!”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呐喊,如同濒死的杜鹃啼血,以柔弱之躯为底层宫婢献祭。
那声声力竭,在皇权巍峨的高墙下显得软弱而可悲。
方才打她的太监双手抱胸,鄙夷道:“今日你就算叫破了嗓门,也无人再应。”
听到这话,窦春生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好不甘心,不甘心她十余年的医者仁心被她们背弃。
更不甘心她就这样被她们抛弃了。
泪眼模糊地望着紧闭的宫门,这个坚韧的女郎固执地呐喊:
“罪奴窦春生,为长春宫淑妃娘娘请命,恳请圣上……”
“宽恕娘娘体恤六宫侍婢之心!”
转角处忽然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接下了她的话。
窦春生张了张嘴,泪眼婆娑地扭头看向身后。
一名女郎走了出来。
紧接着两人,三人,四人……数不尽的人头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她走来。
“罪奴徐婉燕,为长春宫淑妃娘娘请命,恳请圣上宽恕娘娘体恤六宫侍婢之心!”
“罪奴周瑶,为长春宫淑妃娘娘请命……”
“罪奴陈月如,为长春宫……”
上百名女性高喊着请命来到仁昭门前,与窦春生站到了一起。
她们有的是染房的,有的是刺绣房的,也有织布房的。
整个掖庭里关押着近千名女性罪奴。
窦春生的举动牵动着她们的心,在她以为被背弃时,她们选择了站出来,与她并肩而行。
此举激怒了在场的管事嬷嬷和太监们,就要动手打压。
然而这群人再也不忍气吞声,而是选择了反抗。
她们一窝蜂扑了上去,夺走他们手中的鞭子,反把他们打了一顿。
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中。
整个掖庭里的罪奴都参与到这场抗争中来。
数百人全都罢工集体搞事,管理她们的嬷嬷和太监们根本就无法控制局面。
混乱之下,掖庭局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窦春生是始作俑者,再次入狱。
她先前曾被毒打,身体状况很差,却满不在乎,面对张宦官的审问时,只是一个劲儿傻笑。
十余年的医者仁心,换来今日的应者云集,死也值了!
张宦官顿时头大如斗。
先前窦春生得长春宫力保,若是把她给弄死了,一旦长春宫追究起来,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思虑再三,遂命刁三娘给她处理身上的伤痕。
刁三娘瞅着背脊上的鞭痕,眼皮子狂跳,说道:“好端端的,何故去惹祸事?”
窦春生没有答话,只趴在木板上发呆。
刁三娘绞了干净帕子替她擦净伤口,用鹅毛沾上药膏敷药。
密密麻麻的刺痛如同蚂蚁啃噬着皮肉,窦春生硬是一声不吭。
刁三娘埋汰道:“痛就喊出来。”又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窦春生沉默了许久,才道:“我这条命,原本就是绝了的。”
刁三娘愣住。
窦春生自言自语道:“这宫里头,唯有淑妃娘娘把我当人看。
“她夸我有志气,丝毫没有瞧不起下九流的药婆,反倒是问我愿不愿意堂堂正正做个人。
“你说这般好的娘娘,她都不惜赌上了前程,我又岂敢负她?”
她的话,刁三娘自然是听不明白的。
这事委实闹得太大,掖庭局迫不得已上报。
当周瑾行得知掖庭生出这般大的乱子时,坏脾气地砸碎了杯盏。
掖庭令孙宦官惊恐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周瑾行正为乾州上报来的事烦着,宫里头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肝火旺得能喷火。
“荒唐,掖庭里皆是弱女子,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你们平素是怎么管束的?”
孙宦官的求生欲极强,麻溜地甩锅给长春宫。
周瑾行被气狠了,提起朱笔砸到他头上,震怒道:“朕禁足温淑妃,与掖庭何干!”
孙宦官叫苦不迭,应道:“罪奴们集体为淑妃娘娘请命,纷纷叫嚷着恳请圣上宽恕娘娘体恤六宫侍婢之心呐。”
周瑾行:“???”
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温淑妃才进宫多少天,就混成掖庭里的扛把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