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正出神地凝着她,眉间笼罩着不易察觉的寂落,似乎有心事。她侧过身后,他正好瞧见她背后雪人模样。
点漆眸中晕开微笑。
“七七。”
程令雪走了过去,并不看他:“我说了别叫我七七,我叫程令雪。”
怪羞耻的。
姬月恒看着拘谨地立在三尺外的少女,目光有一霎的温和。
自那日密室中反压他过后,她格外羞涩,每每面对他时视线闪躲,仿佛他们做了什么伤风败俗之举。
胆子很大,脸皮却是很薄。
他改口:“阿雪。”
又拿起放在膝头的裘衣,温柔地唤她:“天寒地冻,披上裘衣吧。”
程令雪习惯地上前。
走近了才后悔,自来到洛川后,她习惯了他的照顾,可想起从前后,姬月恒的妥帖越发像个事事周全的兄长。
姬月恒展开裘衣,手绕至她身后套上,在系带时往前拉了拉,将她朝他拉近些,低问:“在想什么?”
程令雪侧着避开他的亲昵。
“没什么……”
姬月恒难得没趁机捉弄她,只在她唇角蜻蜓点水地吻了下,笑笑:“再有三四日便是年节,有想要的东西么?”
程令雪试探着挑衅。
“若我说想要解蛊,你会给么?”
姬月恒目光平和地凝着她,逐字逐句,他无比温柔地回应。
“不会。”
“那就少说话。”
程令雪直起身子,转身回屋。
身后青年兀自微叹,她脚下慢了步,听到他淡而寥落的话。
“也只能靠蛊留住你,不是么。”
程令雪步子停了下来。
她稍偏过头:“你若可以圈得不那么紧,比什么蛊都好用。”
降红色裘衣下摆轻擦过门框。
姬月恒回过头,望着庭中眉心一点红的雪人自语:“这样是么……”
“若我看得不那么紧,你便会留下来,阿雪,真是这样么。”
她已消失在门后,得不到回应,姬月恒对着雪人,无声地笑笑。
不,他不信……
那样的话,她必然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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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程令雪从安和郡主处得知姬月恒不日将开始解身上余毒。
“此毒十分难解,解毒需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并不麻烦,只是需耗上半年之久,过后,他便可以如常人那般。第二阶段则在一年后,但这是后话了。
“总归直到明年入夏,你们两个恐怕都无法离开山庄里。”
如今安和君主之所以能来此与她闲谈,则是因为姬月恒今日在云山阁试药,试药需先泡上几个时辰的药浴。
药力过猛,他暂且眩晕。
但哪怕如此,他事先也做足了准备,怕程令雪趁他不在偷溜出去,瞒下此事,并交给她一本怪奇话本。
若不是安和郡主特地前来,她恐怕会被话本子拖到天黑。
程令雪敏锐地察觉安和郡主有事,直言不讳地问道:“您特地前来,应当不只是为了告诉晚辈这些,且依他的性子,怕我逃走,应该也不会希望您告诉我。”
安和郡主笑笑:“我就喜欢你这孩子明人不说暗话的劲儿。”
她端详着她秀气的眉眼。
良久,才轻叹。
“我不曾告诉你和阿九,你忘记幼时之事是因体内余毒会压制记忆,如今毒已清,你多少能记起一些。
“云姨没说错吧,小七七。”
程令雪琢磨着郡主口中这两个称呼,她点了头,又问:“您为何要瞒着他?又为何私下来与我说这些。”
安和郡主看向外头的雪人,答非所问:“那是你堆的阿九,对么?”
程令雪点点头。
“果真,你心里有他。”安和郡主下了定论,这才继续往下,“我算不得一个好母亲,但不想他一错再错。”
日影摇曳,炉中烟雾袅袅。
聊了几句,安和郡主起身像当年那般摸摸她脑袋:“七七果真是长大了,让云姨刮目相看,难怪阿九喜欢你。”
程令雪双眸微红,眸中十足平静:“多谢云姨告知我真相。”
安和郡主望着窗外雪人。
她叹道:“其实,我倒情愿你放下负担和父辈恩怨,留在阿九身边,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不是么。”
程令雪低垂长睫不语。
安和郡主温柔地揉揉她发顶。
华美的鸦青色裙摆消失在屏风后,安和郡主走远后,程令雪拭去眼尾残余的湿润,清眸沉凝着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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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中一处隐蔽村落里。
茅屋中炊烟升起,昏暗草屋内,程风坐在窗边,面具未遮住的地方遍布着可怖的烧痕,他抬手褪下面具。
出乎意料,面具下的肌肤反而完好无损,凤眸阴鸷寒锐。
深吸一口山间空气,摘下沉重面具,久未的轻松让人向往,中年人沉声道:“但愿再等数日,我可摘下此面具。”
身侧老仆躬身应和:“您有上天庇佑,必将扫清一切障碍。”
思及此,中年人眸色沉下。
“赤箭何日归来?”
老仆道:“他飞鸽传书称除夕前会办好您交代的事,让您务必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