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赴阳跟在华县令身后,快步朝着县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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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渡边的小院。
三个煮药的砂锅袅袅冒出药气。
两个大夫在院中看着砂锅,杨太医再次进了小屋里面。
黑乎乎的药汁用碗盛着,端到了床前。
这份药,不是经过验证的药方,是杨太医结合历来瘟疫的方剂重新改出来的新药方熬出来的。
曲渡边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披着被子盘腿坐在脚踏上,蜷成一团,面前放着一个木桶。
杨太医把这碗药递给他,“……殿下。”
几秒后,曲渡边才哑声嗯了一下,抬手接过药碗的一瞬间,杨太医蓦地用力,声音都在抖:“殿下,这次的药,可是新药方了,我…”
用被子裹住子的少年真心实意叹了口气。
摊上他这种人,又治了十来年,应该很糟心。
但他是真的不是故意为难杨太医的。
曲渡边:“我只是恰好感染了瘟疫,杨太医也仅仅是拼力救治而已。你放心,我拿自己试药的事,绝对不会外传到父皇耳中,你也不会为此受到牵连。”
他咳了几声,慢吞吞喝完了药汁后,把碗放在一边。
“希望杨太医能研究出来一份能流传千古的名方,与其他瘟疫药方一起,在医书上留下自己的姓名,光耀后代。”
而他试药的事,在他的规划里,会变成一个秘密,永远藏在这间昏暗的小屋子里,不被世人知晓。
杨太医却朝他深深一礼。
“并非因为担忧殿下所说。”
“此礼不为君臣,而为三郡染病百姓。殿下为了百姓不惜此身,微臣亦无所畏惧。微臣不求功名利禄,不求青史留名,但一定要将殿下的付出告知天下人!”
杨太医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拿大喇叭出去揪住别人耳朵告诉他们七皇子做了什么。
曲渡边:“……”
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杨太医有他死保不会挨罚,但一定会挨训,功劳肯定都没了。
而且若是没有模拟器,这种堪称冲动的行为,他绝不会以身犯险。
何况要是没有杨太医和外面的大夫钻研药方一起治病,他就算模拟也也没有用处。
他远没有对方想象的那么舍己为人,有自己的小心思,看似冒险,其实都在规划之内,只是旁人不知情罢了。
曲渡边感觉自己没有付出太多,所以也不认为他可以担得起三郡百姓的祝愿和感谢,两者不对等。
……真的不能让杨太医说出去啊!
说了他回去怎么办?要真的传出去了,三郡民心尽归他一人,他那几个不省事的哥哥能放过他?
笑面虎二哥和傻憨憨大哥估计都会瞬间盯上他的吧!
曲渡边压住咳意,努力劝道:“杨太医,你冷静…听我说…咳,听我说。”
吱呀——
房间门开了。
外面的天光一瞬倾泻进来。
有点刺眼。
曲渡边下意识抬起被子一角挡了挡,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向门口。
夏赴阳面如寒冰,一身轻甲,压在佩刀上的手死死攥住刀柄,他目光精准的落在床边那个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的人。
曲渡边:“………”
他刚才一点都没听见夏赴阳的脚步声,估计是状态不好,曲渡边大脑烧的有点混,思绪飘飘,心想依照他现在的内功水平,应该跟夏赴阳不相上下才对。
几秒后,曲渡边咯噔一下,终于反应过来。
完了。
看这家伙的表情,夏赴阳一定听见了。
夏赴阳一步步走进来。
他跟曲渡边分开了两年了,两年间,各种各样的消息从京城传来。
他知道陛下重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的事,他知道三皇子断臂,彻底退出夺嫡的事,也知道周太妃病逝的事。
他还跟奚子行和曲渡边两人写信,寄桑子酒和湘河特产。
他想过很多次和曲渡边重逢的场景,比如他升官回京,在高头大马上高兴地跟他们打招呼,比如他回京述职,他们三个重新在如意楼常去的雅间里面聚一聚,谈天说地。
他还想过,七殿下模样生得好,随了停凤舅舅那边,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很好看了,十四岁长开些估计会更好看。
七殿下又喜欢在京城闲逛,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惹多少姑娘的眼,会不会把他夏小侯爷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压下去,他还琢磨要怎么夺回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面是现在的场景。
刚才不顾阻拦非要进来看看,一到房门外就听见了他们两个低声的说话,如果没有内力不凝神听,外面定然听不见。
恰好感染瘟疫?
以身试药?
夏赴阳实在是没压住情绪,直接推开了门。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想了两年想要未来效忠的人,就脸色惨白的坐在床下,眼角、鼻尖、耳廓都在往外渗血。
这模样别说多引得小姑娘喜欢,晚上放出去指定能吓死不少路人。
一条胳膊撸了上去,手臂上有几道放污血的割痕,缓慢的滴滴答答,小木桶就在下面接着。
他不是受不了血腥气吗?